那师爷道:“我有个远亲,是离忧山轩辕阁的记名弟子,我曾听他说过,如今我也不敢肯定就是。”想了想又道:“可是不管真假,却是真不敢打他了,天下学问出离忧,得罪离忧山轩辕阁,大人的仕途恐怕也就断了。”
邓先闻言,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师爷小声道:“不如这样,我去找我那远亲,让他给离忧山去封信问一问,我那亲戚离衙门不远,他们离忧山自有传信的方法,想来过不了两个时辰必有回信。”
邓先闻言忙道:“那还不快去!”
师爷点头离开。
大堂之上就这般尬住了,冷场无比。邓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仿佛热锅上的蚂蚁。苏凌冷眼旁观,他也想拖延时间,等着邓檀那边的消息,乐得一个正中下怀。
邓方不知情况,走过来低声问邓先道:“邓大人,怎么回事,为何不继续了?何不趁热打铁?”
邓先瞥了一眼邓方压低声音道:“你惹谁不好,惹这么一个惹不起的主,你知他手里拿的什么?离忧木令啊!他要真的是离忧弟子,我们俩吃不了兜着走!”
邓方也知道离忧山轩辕阁的名头,一时之间直冒白毛汗,不过却还侥幸道:“说不定那令是假的,他是个冒牌货,离忧弟子皆超然物外之人,怎有这样的人呢。再说这个苏凌也没啥来路啊,怎么就是离忧弟子了?”
邓先点点头道:“但愿如此。若他真不是离忧弟子,赶紧杀了了事。”
苏凌看着这俩蝇营狗苟,不住冷笑,忽的冷笑道:“小爷累了,给小爷搬把椅子!”
差役们闻言,皆不知所措的看着邓先。
邓先一甩头,嘟囔道:“搬,看我干嘛!”
差役们搬了椅子,苏凌让张神农坐了。张神农看着苏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脸上不禁有了笑容,捋着胡子坐了,又笑吟吟的看看苏凌和张芷月。
张芷月有些懵,只是这会儿,看着苏凌的眼光满是安心幸福。
苏凌又道:“给我沏壶茶来,要明前茶,如若不是,小爷泼你们一脸。”
邓先叫苦不迭,如今真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只得苦着脸咬牙道:“沏茶,明前茶!”
茶水端上来,苏凌倒了一碗,先敬给张神农,低声道:“老先生受苦了,放心一切在我掌握之中。”
张神农呵呵一笑道:“看来我的眼光不差,你真是那轩辕老鬼的弟子啊!如今还叫老先生么,不如同阿月一样,叫声阿爷如何?”
苏凌听不明白他说的轩辕老鬼指的是谁,但听得张神农让他叫阿爷,忙正色的一拜,字字千钧道:“阿爷!”
张神农哈哈大笑道:“好啊,好啊,好个风华正年少!”
张芷月更是格格的笑了起来。苏凌一时看得痴了。
一个多时辰后,那师爷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将手中一个信物交给邓先。
邓先看去,却是一个木盒,上面两个古拙的大字:离忧
邓先颤抖着手将木盒打开,只见里面只有半张白纸,上面只有一句话,邓先看去,顿时面如死灰。
上面赫然写着:动苏凌者,离忧与之不死不休!
邓先汗如雨下,这下再也不敢拖大,忙起身走到苏凌面前,一躬扫地道:“哎呀,本官眼拙,不知道苏公子竟然是离忧高徒,多有得罪,罪过罪过。”
苏凌冷笑一声道:“那我杀人了么?”
“自然没有”
苏凌又道:“我家阿爷杀人了么?”
“那自然也是没有”
苏凌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旁边呆立的邓方,又指了指邓先一字一顿道:“那你俩杀没杀人呢?”
邓先和邓方皆是一窒,邓先面露难色,嘿嘿讪笑道:“苏公子,那离忧山也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虽然名望在外,但我可是一郡之长,您当真要撕破脸皮不成?”
苏凌淡淡冷笑道:“哦?那我出个主意如何?”
邓先忙道:“愿闻其详。”
苏凌冷笑道:“不如就说邓午邓宣皆暴病身亡,这样邓家与张家言归于好,共同执掌神农堂如何?”
张芷月听到苏凌这样说话,颜色更变,刚想说话,张神农却将她一拉,捋着胡须以眼神示意。张芷月顿时心中明白。
邓先和邓方闻言,皆大喜道:“还是苏老弟懂得人情世故,如此甚好!甚好!”
苏凌哈哈大笑,忽的一转头,向着围观的无数百姓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刚才狗官和这狗族长说了,要判邓家父子暴病身亡,大家觉得如何啊!”
“不可能!”“混蛋!”“狗官!”
围观百姓大骂不止,有的人已然想冲过来啐这两人一脸了。
苏凌冷然回头,寒声道:“邓大人!邓族长!你们以为这样便可以堵得住悠悠之口了么?”
邓先、邓方皆面露狠厉之色,邓先大吼一声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鱼死网破!左右,给我剁了他们!”
倒是还有十几个忠心的狗腿子,那牢头吴二当先抡了水火棍朝着苏凌便打了过来,身后十几个狗腿子也仗势涌了上来。
杜恒大吼一声,一晃手中朴刀道:“哪个作死的过来,我先砍了他!”
双方正自僵持不下,忽的衙门口外有人高声喊道:“京都司空府天使官到,闲杂人等回避肃静。”
议论纷纷的百姓闻言,皆是一惊,连忙全部闪跪在一旁,左右一分,先是一队兵士皆腰挎弯刀,肩上绣着红色的肩章,上写憾天两字,想来是司空萧元彻手下最精锐的憾天卫了。
但见几十憾天卫左右一分,头前一人,气宇轩昂,神色沉稳,竟穿了和郡守邓先一般不二的郡守官服,当先走了进来。
苏凌一看,心中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人他却是认得的,正是先前那个参军——邓檀,如今换了郡守官服,更显的容光焕发。
邓先和邓方皆是一愣,邓方先是一愣,跳将过来怒道:“邓檀,你怎么敢穿郡守大人的衣服?你就不怕家族惩治你么?”
邓檀冷笑一声道:“左右,将这凶徒拿下,押在一边等候发落!”
左右憾天卫闻言,不由分说,将邓方按住,押在一边,邓方还想说什么,一个憾天卫照着他的胸前便是两拳,邓方顿时疼的学起狗叫。
邓先脸都绿了,眼瞪的眼珠都快冒出来了,快步走过来,气急败坏道:“好你个邓檀,竟然私穿朝廷命官官服,狗胆包天,还不给我拿下!”
“谁敢?”一声公鸭嗓自后面传来,众人看去,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宫人穿着打扮的人,左手揣着一根拂尘,右手捧着红色令旨,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缓缓的走了进来。
邓先先是一愣,随后冷声道:“你又是谁?”
那天使官冷笑一声道:“瞎了你的狗眼,杂家你都不认识?杂家乃是当朝司空府一品总管汪川!”说着,双手朝京都龙台城一拱手道:“今奉天子和司空命令,特来宣旨,天使官在此,你还不下跪接旨!”
邓先闻言,脸色变了数变,最后只得身体一软,跪下来,颤抖着声音道:“下官邓先接旨。”
那天使官汪川稳如泰山,将令旨展开道:“南漳之事,朕与司空皆已知晓,邓先身为一郡之长,却勾结恶绅,为祸郡城,鱼肉百姓,枉杀两人性命,着新任南漳郡郡守邓檀立即将邓先拿下,押赴司空府处置,其余案犯人等,由邓檀依照本朝律法察查之后,严惩不贷,钦此!”
邓先闻听旨意,早已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再也没有了方才的神气。
邓檀冷笑一声,一挥手道:“左右,将邓先官服扒掉,押在一旁,待此间事毕,送往京都萧司空处!”
左右闻声而动,将邓先架起来,押在一旁。
邓檀押下邓先,朝着苏凌一拱手道:“苏公子,邓某多谢您了,若不是您我如何见得黄都督和萧司空,更没有做这南漳郡郡守的机缘啊!”
苏凌淡淡一笑,将他拉在一边道:“邓大人”
邓檀忙一摆手道:“苏老弟客气了,若蒙不弃,叫我一声大哥可好!”
苏凌也爽快,哈哈笑道:“邓大哥,我不是只让你去找黄奎甲,怎么还惊动了司空大人和天子?”
邓檀笑道:“苏老弟有所不知,我拿了你那信,不敢耽搁,一路快马,跑死了三匹,这才到了灞城,见到了黄奎甲都督,黄都督不太认得字,好在司空大人四公子也在,看了书信,便和黄都督一起去了司空府,让我留在灞城听信,料想是三公子从中帮忙,司空见了天子,才派了天使官汪川公公前来宣旨。”
苏凌若有所思,他突然想起那萧明舒遗书之中所提到的名字萧仓舒,便道:“三公子?可是名讳萧仓舒的么?”
邓檀道:“正是正是,四公子年龄虽小,却聪慧过人啊,原来竟和苏老弟相识啊。”
苏凌只笑不语,乐得他误会。
那天使官汪川笑着走到苏凌近前,似乎异常亲热,朝着苏凌一拱手道:“杂家临走时,黄都督和仓舒公子都让我问苏公子好啊!杂家一刻也不敢耽误,幸好来的及时,刚才旨意在身,所以未及时前来打招呼,苏公子莫怪啊!”
苏凌知道这汪川能在关键时刻被萧元彻派来,定然是不能得罪的,看来他也知道自己跟黄奎甲关系不浅,所以忙躬身回礼道:“汪公一路辛苦,在下实在不忍心啊!刚才汪公风采令人神往!”说着将汪川拉到一边,从怀中拿出十两银子,显得十分亲热道:“小子知道汪公一片公正之心,但是一路劳苦,这非是贿赂,而是慰劳汪公辛苦!”
汪川本就知道苏凌跟黄奎甲有着莫大的关联,又看到司空府四公子也为他的事情如此上心,早有结交之意,而且听他称自己为汪公,顿觉脸上有光,也不客气,将那十两银子揣了,这才哈哈大笑道:“如此,杂家就收下啦,待他日苏老弟去龙台,咱们再好好亲近亲近。”
苏凌大笑点头。
邓檀见已然控制了局面,便当仁不让的坐在了府衙正堂之上,轻拍惊堂木道:“来呀,将人犯邓方押上来!”
众憾天卫刚想动作,苏凌忽的高声道:“就不麻烦邓大人了,自己的事,自己动手!”
说着,跟谁也没打招呼,来到杜恒近前道:“兄弟,借刀一用。”
苏凌手提朴刀,来到邓方近前,眼中已然是冰冷的杀意,一字一顿道:“邓狗,可想到有今日?”
邓方早磕头如狗,嘴里不停的喊着饶命。
苏凌冷冷道:“饶命的废话,还是去找阎王说罢!”
再不迟疑,朴刀刀光一闪,手起刀落,邓方那颗硕大的脑袋瞬间被砍了下来,被刀锋带过,扬起数丈,啪的落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好远。
地下斑斑血迹,拉的好长。
苏凌将朴刀一扔,又从怀中拿出随身短匕,三步两步,已然来到那个牢头吴二近前,那吴二见苏凌顷刻间剁了邓方,早吓得挪不动地方,只念叨着饶命。
苏凌没有二话,右手一抬,短匕早已插进他的胸口,整个短匕匕身都全部没入。
吴二顿时身体委顿倒地,苟延残喘间,指着苏凌,还想说什么。
苏凌将那没入他胸口的短匕又搅了两下,一字一顿道:“还记得昨晚我说过的话么?我说过,欠我的百倍奉还!”
再不迟疑,一脚将吴二死尸踢向角落处。
转瞬之间,连毙两人。
在场的所有老百姓被他那冷冽的杀意都有些吓住,心头皆是一颤。整个府衙鸦雀无声。
便是天使官汪川和邓檀都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凌做完这些,这才走到张神农身旁,将他轻轻搀起,又握住张芷月的手,朝杜恒一挥手,淡淡道:“阿爷,阿月,老杜,咱们回家!”
四人再不耽搁,朝着府衙门口走去,所过之处,所有人自觉的闪开了一条路。
苏凌走了一段,这才回头朝着汪川和邓檀道:“这里善后的事,就拜托二位了!”
四人走到外面,邓檀在进来前便已准备了马车,苏凌扶了张神农上车,又和张芷月坐了进去。
张芷月依偎在苏凌怀中,苏凌满眼柔情。
车外杜恒一打马尾,高喊道:“走喽,回家了!”
马扬四蹄,车辙清响,消失在众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