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太想路鸣了,好几次已经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听筒里接线员的声音一再问:请问要哪里?她还是忍住,挂了电话。
她既想听到路鸣的声音,却又怕听到,她怕自己忍不住,放下电话就回去找路鸣,更怕的是一旦沉溺在对路鸣的感情中,她会舍不得离开他,走到从前的老路上去。
她刚刚融入到新的生活里,而且感觉这种生活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归属。
身边都是劳苦大众,她觉得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她待在这种环境里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越是融入到现实环境中,她对原来生活的圈子越是充满了抗拒,甚至对路鸣都有些抗拒了,因为那个圈子连接她和路鸣的过去。
她因此非常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是遵循着心灵的指引彻底融入新生活里,还是屈从于爱的力量回到路鸣身边。
路鸣并不知道她内心的分裂,而是向她嘘寒问暖,问她过年怎么安排,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过年。
路鸣很想了解杜鹃的近况,却下了狠心不去联系,更不去看望她,他就是想让杜鹃重新开始,过一种独立的新人生,不再依附于任何人,包括他。
“我现在还不确定,春节厂子不放假。”杜鹃情绪稳定一点后怯生生说道。
她非常小心地说着,很害怕泄露自己的心声。
“你们厂子是法西斯啊,过年都不放假,我找盛棣说说。”路鸣有点生气地道。
“不是,我有放假的,就是工人不放假。”杜鹃急忙解释道。
路鸣笑了,他也知道工厂的规章对杜鹃就是摆设,盛棣绝不可能用什么狗屁规则来束缚杜鹃,那就太没有人情味了。
不给工人放假,路鸣虽然觉得有些过分,但那毕竟是工厂的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你放假了就在家里等着我,我过去接你过来,一起过节。”路鸣笑道。
“你怎么不回老家过节啊?”杜鹃纳闷道。
“哦,是盛会长的安排,今年我和明珠都不回老家,陪着他一起过年。”路鸣解释道。
“嗯,慕仪姐姐不在身边,盛会长很孤单的,你们陪陪他要好些……”
杜鹃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渴望,自己的老家在哪里啊,如果知道自己的老家在什么地方,一定要回去一趟,看看自己的爹娘和弟弟。
爹娘肯定老了不少,弟弟也该长成大小伙子了。
虽然父母狠心卖了她,她并不怨恨他们,她知道那是实在没办法,每到荒年,卖儿卖女就是穷人最后的活路。
可是她不知道家在哪里,她当年出来时太小,只知道自己的家在江西,具体哪个市县什么地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她也曾问过干娘很多次,干娘总是支支吾吾,后来干娘告诉她的确不知道,人贩子是不会跟买家说实话的,报的地址一般都是假的,怕小孩自己跑回去,毁了他们今后的生意。
做这一行的并不在意小孩从什么地方来,知道来处反而容易滋生是非,只要模样好就行。
干娘说了,除非找到当年带她来上海的人贩子,否则她这辈子别想找到自己的老家了。
干娘经手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桩,她知道孩子长大后都会遇到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