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九十四章·“朝颜线·沧海归流”(1 / 2)

苏文笙许久没有回答。</p>

苏明安知道自己不必多劝,苏文笙想做什么事,那必然是苏文笙的理想。两位理想主义者在此对峙,苏明安无法用言语使对方动摇。</p>

苏明安沉默时,忽然听到歌声:</p>

“请别一去不复返……请别一去不复返.…..”</p>

苏明安环顾四周:“这是哪来的歌声?”</p>

“是人们颂唱给旧神的歌声。”苏文笙说。</p>

孩子们在高唱反抗之歌。尽管孩子们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他们的声音却能传递到苏明安的耳中,因为他是旧神。</p>

苏明安按住心口,他能听到人们各式各样的声音。</p>

“——苏明安,那是神的名字。”</p>

“——是我们的神。”</p>

“——神回来了。</p>

苏明安抬起头,不再细听这些琐碎的声音,这些都是世界各地人们对他的期望。</p>

“朝颜要赢了。”苏文笙说。</p>

苏明安抬头望去,火焰飞扬,波浪翻滚,朝颜身如火铸,手中长剑搅碎波涛,犹如滔天火焰烧尽海域,翻天覆海。</p>

她用力向触须怪物刺去,一瞬间,刺穿了它。</p>

仿佛某种固化的铁幕被刺穿,某种无法抵抗的规则被粉碎,触须怪物咆哮着瘫倒在海域,掀起万丈波澜,海水之上仍然覆盖着一层未曾烧尽的火焰。</p>

——朝颜杀死了触须怪物。</p>

瑰丽血红的天空中,少女的发丝由血红一寸寸恢复为原本的漆黑,她的双瞳依旧明亮,全身覆盖着一层灼灰,身后的朱红之羽缓缓收回,犹如逐渐燃烧殆尽的薪柴。</p>

当她跌跌撞撞踩在沙滩上时,沙子都向下凹陷。</p>

鲜血终于撑破了皮肉,从她的全身毛孔破裂而出,顷刻间将她染成了血人。与此同时,由于心口纹印,苏明安也感到了灼烧的痛感,但是并不强烈,朝颜承担了绝大多数疼痛。</p>

“去吧。”满脸鲜血的少女侧头,看向他,她的眼角被染成绯红的颜色,瞳孔依旧通透如翠鸟:</p>

“……跨越世界边缘,去吧,神灵无法再控制你。”</p>

“你是自由的,苏明安。”</p>

她没有触碰苏明安,她的全身都是肉眼可见的血糊和烧伤,原本白皙的皮肤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的地方。</p>

她那令人无法抗拒的善意与灼烈扑面而来,令苏明安都快烧化了。她的眼神这么真挚,这么明亮,让他感到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迷茫。</p>

“……谢谢。”苏明安说。</p>

海风吹动树林,枝叶无序地碰撞。</p>

漆黑的发丝飘扬在他的眼前,她躺在沙滩上,沙子显现出结晶的色泽。</p>

“你去吧,我休息一下……”朝颜喃喃道:“这里很凉快,有风,有鸟雀声,我躺一会,就好了……”</p>

白润润的眼皮遮掩了她的一对绿宝石,她纤细的身形陷在沙砾中。沙子蓄积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p>

“……爱丽丝。”</p>

苏明安说。</p>

朝颜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说话。</p>

“……你是爱丽丝吗?”苏明安依然望着她。</p>

他驱动轮椅来到她的身边。</p>

朝颜微微睁开眼,泄出眼皮之间的一线碧绿。</p>

“我记得,在你每次睡觉前,你都会要求我念故事。”苏明安说:“之前给你念的一首诗,是我在很久以前念过的,你想把它听完吗?”</p>

朝颜没有任何动作。</p>

苏明安取出血瓶,喂给她。</p>

“【当她在清晨开放。】”他说。</p>

朝颜微微眯着眼,她的全身都是恐怖的烧伤,脓水顺着皮肤滑出,坑坑洼洼的伤口令人不寒而栗,很难想象她此时多痛苦。</p>

然而她却像感觉不到一样,表情柔和而宁静。</p>

像是在对暗号,她缓缓道:</p>

“【红得像血一样。】”</p>

“【露珠不敢碰她,】”</p>

“【害怕被她烧伤。】”</p>

几颗糖果顺着她的手掌滑落出来,很快烧化了。</p>

……</p>

【女孩:侦探大人。】</p>

【女孩:我本来以为,我的一生,就是在后巷里苟延残喘,之后长大后像那些贫民窟的姐姐们一样,很轻易地就会被他人欺辱……我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期望。】</p>

【女孩:——但因为您,我开始期待未来了。】</p>

……</p>

“【当她在中午开放,】”</p>

朝颜似乎笑了一下。</p>

她的笑容牵动了脸上破裂化脓的伤口,紫黑色的液体涌出,遮蔽了她的笑容。</p>

苏明安拿出布,擦去她眼眶边缘的紫黑色液体,让那对绿宝石依旧闪光,就像太阳下的玻璃。</p>

“【硬得像珊瑚一样。】”</p>

“【太阳靠近玻璃,】”</p>

“【……为了看她闪光。】”</p>

……</p>

【女孩:我这辈子没能感受到的温暖,您在最寒冷的夜里给予了我。我这辈子没能感受到的爱,您即使不说,我也体会到了。】</p>

【女孩:这就够了。】</p>

【女孩:您愿意……相信我吗?】</p>

……</p>

诗到这里为止,二人沉默了片刻。</p>

“苏明安。”朝颜说:“你很想让我叫你‘侦探大人’吗?”</p>

“爱丽丝……”苏明安说。</p>

朝颜摇了摇头,她伸手,似乎想触碰他,在看到自己满是脓水的手臂时,她又把手缩了回去。她苦笑着看了眼自己满身的烧伤,抬起眼皮:</p>

“我不是她。”</p>

“很抱歉,你认错了。我确实和她有相似之处,然而我并不是她。”</p>

“那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还在游戏里等你。”</p>

……不是吗?</p>

苏明安的手一抖。他一时竟分不清,朝颜这话到底是不愿相认的谎言,还是实情。</p>

朝颜是现世的人,很有可能是前代天使,她与《少女梦想计划》中的爱丽丝本应毫无关联。</p>

“……好,抱歉,把你认成别人。”苏明安说。</p>

“不过,我确实很喜欢你念的诗,我有时候会看你的梦巡直播,你给爱丽丝念的那些故事,你也可以念给我听。”朝颜说:“我很喜欢……文学,还有音乐。”</p>

说完这句话,她昏了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