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图说道:“禀此事前,图敢再贺明公得朝廷大将军之拜。”
袁绍嘴角露出笑容,却是故作不在意,说道:“昨晚不是已经庆贺过了么?何须再贺!”
郭图说道:“明公,此前监军等建议明公迎天子,当时图反对监军的提议,於今观之,到底还是图对了,监军错了。”
袁绍“哦”了一声,说道:“怎么说是监军错了,卿对了?”
郭图说道:“明公虽未迎天子,可这大将军之职,荀贞不敢妄居,却最终还是只能拜给明公,由此可见,明公尽管人在邺县,威望却是已远震朝廷,想来此时朝中的公卿大臣们,必是悉愿以明公马首是瞻!此乃虽未迎天子,而已得其利。明公,如按监军等的建议,迎天子,则明公至多也不过是如现下,得一个大将军的封拜,然却有天子在侧,难免就会万事不能如意,事事都要请示,则是虽得大将军,亦得其弊矣。两者较之,岂不就是监军错了,图对了?”
袁绍抚须而笑,说道:“公则,你这么一说,确实如此。”
刚才郭图再次祝贺袁绍的时候,从席上起了身,袁绍叫他坐回席上,问他说道:“你说有要紧事情禀我,是何事也。”
郭图谢恩坐下,说道:“明公,昨晚酒宴散后,图闻审配回到家后,又在家中痛饮达旦!”
袁绍不知道郭图说这件事情是为什么,昨天晚上酒席散后,他也又喝了挺长时间的酒,这有什么可以值得奇怪?便问郭图,说道:“征南或许也是因为我得拜大将军此任而感到高兴,因是到家之后不能就寝,遂便又多饮几杯,亦无可厚非也。”
郭图说道:“明公,若他是因明公得拜大将军感到高兴而痛饮达旦,也就罢了,可是明公,图担心他不是因为此故!”
袁绍不解郭图之意,说道:“不是因为此故?公则,你想说什么?”
郭图说道:“明公,图还闻之,杨琦这回到邺县来,除了给明公带来了朝廷的诏拜和和天子的赏赐以外,并给审配也带来了不少礼物!这些礼物,是荀贞之托杨琦转送给审配的。”
袁绍迟疑了下,说道:“正南与车骑是故识,车骑托杨琦给他送来些礼物,这好像,好像也无可厚非,没什么可奇怪的啊。”
郭图肃容说道:“明公宽任,不疑属僚,此是图等之幸也!可是明公,荀贞之通过杨琦给审配送礼此事,恐怕没有明公想的这么简单。”
“不然还能是怎么回事?”
郭图说道:“明公,若只是单一送礼,或无可疑,但若把这几件事放在一处,就非常可疑了!”
“几件事放在一处,哪几件事?”
郭图说道:“明公,便是审配昨晚在家痛饮达旦、荀贞托杨琦给他送来礼物、朝廷拜审配为骑都尉,这三件事若是放在一处看,明公,岂不可疑么?”
袁绍呆呆地想了片刻,说道:“可疑么?”
郭图说道:“明公,这三件事,图调整一下次序来说,再请明公品味。”
“怎么调整?”
郭图就将这三件事换了个次序,再次向袁绍说这三件事,说道:“明公,朝中拜审配为骑都尉、荀贞托杨琦给审配送礼、审配昨晚在家中痛饮达旦。明公可觉出其中的可疑之处了么?”
这三件事被郭图这么一调换次序,再来品味,还的确好像是有些蹊跷的地方了,好像这三件事就有了因果关系,而且其中好像还包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公则,你的意思是说,朝廷拜审配为骑都尉,此是车骑之意,而车骑托杨琦送礼给正南,是除了任官以外,对正南的进一步拉拢,并且可能还有什么私下的话,叫杨琦告诉正南,正南因此而昨晚回家之后,又痛饮达旦?”
郭图说道:“明公英明,图正是此意!”
袁绍沉吟了会儿,说道:“公则,若按你的这个推断,你觉得车骑会让杨琦对正南说什么话?”不等郭图回答,猜测说道,“会是叫杨琦劝说正南投奔朝廷么?”
郭图说道:“明公,不可不防!是有这种可能。”
袁绍抚须笑道:“公则,你若是有此忧,我觉得完全不必。一则,正南其人,我颇了解,他是个刚直的性子,非两面三刀之小人也;二则,他若是果然想投朝廷,我也不会拦他,他大可投去!”
郭图又是赞颂不已,颂扬了好几句袁绍宽仁,继而说道:“明公,审配如因荀贞之的拉拢,而动了改投荀贞之的心思,往奔朝廷,实际上也还无妨,可问题,如他不奔朝廷,怎么办?”
“如他不奔朝廷?”袁绍明白了郭图的意思,面色微微一变,抚须的手不由停下,说道,“公则,你是怀疑正南他会做荀贞之的奸细,留在邺县,而向荀贞之通风报讯,卖我冀州虚实?”
郭图却是不肯往下说了,反而他好像只是在就事论事,拿出公正的模样,说道:“明公,目前为止,这些都只是图的猜测而已,现尚无有真凭实据,图也不敢乱言,只是却究竟会不会有这种可能?一切还得请明公明断。”
他虽不肯再往下说,可他上边的那一番话说出来,已经在袁绍心中埋下了怀疑。
袁绍抚摸胡须,思忖不语。
郭图悄悄窥视袁绍表情,他非常了解袁绍,知道袁绍定是已对审配起疑,憋闷了一晚上的嫉妒之气,总算是出了一些。
——原来郭图今日求见袁绍,为的正就是宣泄昨晚的嫉妒怒火。却说了,既然是为了宣泄嫉妒,则得了朝廷官职授任的不仅审配,还有淳於琼、沮授,那这郭图今日为何只谗毁审配,不提淳於琼、沮授?这是因为,淳於琼是颍川人,与郭图乃是一党,他当然不好拿淳於琼出气;沮授尽管比审配更为可恶,但通过之前的几次交手,沮授现在还颇得袁绍的信任,也不好下手,所以,郭图就选择了先拿审配做个解气的。
恶气既然已经出了小半,再就着此事往下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郭图且复深知欲擒故纵之理,明白欲速不达,该缓的时候就得缓一下,於是就不露声色的转开了话题。
他问袁绍,说道:“明公,麹义为公孙瓒所败,至今已经多半个月了,他之此败,对我冀北方面局势的影响不小,不可轻饶!不知明公打算如何处置於他。”
袁绍回过神来,说道:“麹义,公则,你是什么意见?”
郭图面露狠色,左手拽住右手的袖子,将右手提起,并指为掌,向下狠狠一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