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荀贞平定郡中贼乱的功劳,魏郡各县酒垆的生意比前几年好了很多,尤其是如今渐入深冬,天气寒冷,各个酒垆里的酒客更是每ri都有不少。
梁期县最好的酒垆名叫“中山醉”,卖的都是好酒,绝不掺水,能来这里消费的要么是富家子弟,要么是市井大侠,魏光是这里的常客。
这一天,他如往常一样来此垆中饮酒。
酒垆里已坐了四五个酒客,墙角生着炭火,暖气如chun,一杯浓酒下肚,浑身暖洋洋的。
魏光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同来的有两个梁期的轻侠,其中一人连饮了三杯,大呼痛快,放下酒樽,看了看左右,对魏光说道:“近ri州中发生了件大事,君可知否?”
“可是李丞遣吏刺死了李骧,被荀府君捕拿下狱一事?”
这个轻侠大摇其头,说道:“府君拿李鹄下狱之事,已过去小半个月了,我所说的却非此事。”
荀贞捕拿李鹄下狱这件事,不但在州里弄出了不小的动静,而且在底层的市井百姓这里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百姓虽然大多不知道李鹄和赵家的关系,可却知道郡丞是个“大吏”,知道李鹄是个“贵人”,昨天还高居人上的“贵人”,转眼就被荀贞捕拿下狱,沦为了阶下囚,很让人吃惊,特别是梁期县的百姓,前些月荀贞逐走了梁期令,现又拿下了郡丞,而今提起荀贞,梁期县的百姓俱是充满敬畏。
魏光此前久在赵家为门客,知道李鹄和赵然的关系,对荀贞敢捕拿李鹄下狱更是又惊又佩。
他举起酒樽,饮了一口酒,问这轻侠,说道:“不是此事?那是何事?”
“君可知龚茂?”
“你说的可是州府里监我魏郡的从事龚君么?”
“正是。”
“怎么不知?我不但知道他,往年我就食於赵家时还见过他。”
“是,是,君交游广阔、为贵人所重,自非我等可比。……君既知此人,那可知此人前不久被刺史逐出州府了么?”
“竟有此事?却是为何?”
这个轻侠细细地把龚茂被王芬逐走一事的经过一一道出。
魏光闻之,半晌无语。
李鹄被捕下狱一事,对魏光造成的震动和影响远大於旁人,因为魏光这些ri正与程嘉相来往,而且最重要的是,程嘉已向他微吐了荀贞的延揽之意。
魏光在邺县多年,交了不少朋友,朋友里有轻侠、也有郡府和邺县县寺的吏员,消息较为灵通,已经听说李鹄之所以派人刺死李骧是因为收买李骧不成,结合荀贞之前与赵然的种种不对付,再联系到他自家身上,他已经猜出了荀贞延揽他的用意。
他心知,荀贞必是为获赵家的内幕而叫程嘉来招揽他的。
老实说,魏光对荀贞的印象很好,对程嘉的印象也很好。
首先说荀贞,荀贞又知兵善战,又有文采,又怜悯百姓,又有治民之能,又开襟下士,可谓是既有门第家声,又英明过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一个“明主”,而且年纪轻轻就身居二千石,前不久又被朝廷拜为颍y侯,仕途前景也是一片光明。
其次说程嘉,初见程嘉时,要非因知程嘉是荀贞的亲信,魏光压根就不会和他说话,连正眼瞧他一眼都不会,原因无它,只因程嘉的个头实在太矮、相貌也实在太丑了,然而接触之后,他发现自己是“以貌取人”了,程嘉固是身短貌丑,可却言谈风趣、尚气重义,言辞举止间自有一番慷慨豪情,能令人忘掉他的丑陋而对他心生喜爱。
荀贞是“明主”,程嘉是“豪士”,要说就此投到荀贞门下应是个上佳的选择,也许能借以一展郁垒胸中了一二十年的抱负,可问题是,荀贞招揽是他为了和赵家作对。赵家兴盛了二十多年了,凡和赵家作对之人,就魏光之所见,没有一个能落得个好下场的。荀贞会不会也是如此?
因而,他犹豫不决。
甚至为了此事,自李鹄被捕下狱之后,他就闭门杜客,在家考虑其中得失,他一直考虑到今天依旧没有想出答案,没有做出决定。毕竟这是大事,可以说是关系到了他全家人的xg命,荀贞如能成事,他自可附骥尾,飞黄腾达,可荀贞如不能成事,他全家可能都要受到连累。
连着思考多ri不得答案,他今天觉得气闷,因才约了这两个轻侠出来饮酒,却不意刚坐下,就又听说了因荀贞之故而龚茂被逐之事。
他心道:“荀君行事真果敢刚健,不留后患。”
龚茂是监魏郡的州部郡国从事,反正不能为荀贞所用,撕破了脸面后,荀贞可能还会受其谗言所害,於是索xg上书州中,将其逐出州府。荀贞此举,确是“不留后患”。
魏光心道:“吾闻凡yu成大事者,有三条不可无有:高瞻远瞩,此其一也;延揽羽翼,此其二也;能谋敢断,此其三也。此三条者,荀君似皆有之?”
“魏君?魏君?”
魏光回过神来:“啊?”
“君在想些什么?这般出神!酒都凉了!”
魏光晃了晃手中的酒樽,樽中的清酒涟漪成纹,就好像他现在的思绪繁乱不堪。他藏在心事,想道:“与赵氏为敌,关乎身家xg命,一着如错,非但我一身死,举家或亦不保。罢了,且再容我三思之。”笑示樽中酒,说道,“久不出门,闻此酒香,酣然yu醉也。”一饮而尽。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