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时候天亮的早,天才微微亮,就连宫人们都还没起,只留昏昏欲睡守门的小太监,景珏眉眼中带着血丝,双眸通红,一看就是熬夜所致,乾坤殿门外守着的小太监早已靠着门栏睡得正香,他皱了皱眉,踏进殿中。
寝殿中什么熏香也没有,以至于景珏第一个呼吸便感受到了宁雨宣身上的檀香与冷香交杂的气味,心中瞬间蓄满了水汽,像是野外被露水打湿的野草,他放轻了步子走过去,眼睛早已适应了室内的昏暗。
她正侧卧着,面朝着外面,身子随着绵长的呼吸起伏,眼底有些青色,大概是晚上有些热了,她没有盖薄毯。景珏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她光洁的面庞,都说怀孕的女子会变得憔悴,她倒是憔悴了好些,但容貌依旧清丽。
兴许是娘亲睡了,但肚子里的孩子却醒了,景珏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肚子有些动静,倏地他就笑了,发自内心,毫无束缚,他碰了碰宁雨宣的肚子,恰巧肚子里的那位也翻了个身,他的心瞬间就被什么填满了,满满当当的,如蜜似糖。
可能是肚子里的动静扰得宁雨宣无法安睡,睡梦中的她翻了个身,却惊得景珏慌忙收回了手,似乎是怕宁雨宣发现自己,他没有回头,疾步离开了寝殿。
楚楚这天起了个大早,宫里的食材丰富一些,她准备做些宁雨宣最近想吃的几样点心来,接过刚出自己住的屋子,迎面便撞见了刚从宁雨宣屋子里出来的景珏,她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皇上……唔……”
景珏黑着脸,哪里想到会撞见她,怕弄醒了宁雨宣,他动作迅速地捂住了楚楚的嘴巴,“吵什么吵?就不怕将娘娘吵醒了吗?”
楚楚这个时候只有眼珠子能动弹,她眼睛眨了眨,表示自己不会再大呼小叫了,景珏将信将疑,放开了她。楚楚立即后退几步离他远了些,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皇上怎么这个时候从娘娘的房间里出来?”
景珏眉头紧皱着,宁雨宣的这个小丫鬟,从来就没有长进过,“朕从哪里来,难道还要想你汇报吗?”见楚楚垂头,嘴唇嗫嚅,好像是在小声嘀咕着什么,他眉心又深了一分,又说道:“朕今天早上来过的事情,不准说出去。”
楚楚本来就怕他,此时景珏又是沉着脸,她浑身一个机灵哆嗦着,立即伏首道:“是是是,奴婢遵命,绝对不会告诉皇后娘娘的,您就放心。”
景珏刚才也没刻意说不告诉宁雨宣的,谁知道这个丫头这个时候聪明起来了,景珏有些薄怒,却知道再解释也是欲盖弥彰,甩了袖子便阔步离开了乾坤殿。
宁雨宣在宫中用了晚膳,俞长喜不知为何一直在乾坤殿,劝说着宁雨宣留在宫里,“娘娘,您如今是后宫之主,一直住在宫外怕是不合礼仪的,而且小公主马上就要出生了,就算为了小公主着想,您就搬回宫吧。”
宁雨宣吃着早上楚楚用心准备的早膳,是她嘴馋了许久的雪莲羹,却因为俞长喜的到来没了什么胃口,雪莲性寒,她也不敢多吃,吃了几口便放下碗勺,目光冷然看着俞长喜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说道:“我住在宫外,就是景珏都不反对,你又凭什么劝我留在宫里。”
说罢,她冷笑了一声,继续道:“我怕这宫里,有人心存不轨,万一在我的膳食中下毒,我和孩子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俞长喜脸色霎的变白,宁雨宣这就是在影射他给庆帝下毒的那件事,他在宫中做总管这么多年,除了皇上,还没有人会这么对他说话,莫不是对他礼让几分,随后,他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皇后娘娘这是哪里的话,这后宫之中谁敢胡来,既然娘娘不愿意回宫,那老奴就不惹娘娘生气了,这就告退。”
宁雨宣冷眼看着俞长喜离开乾坤殿,自从知道俞长喜是景珏的人之后,她就知道俞长喜不会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在深宫之中安然无恙做了这么多年的总管,必有其城府。
楚楚也对这俞长喜没有什么好印象,同样是老者,福伯就比他和蔼可亲得多,只是……“娘娘,您刚才将这俞公公惹恼了,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报复呀?”
宁雨宣并不担心这种事情的发生,他既然是景珏的人,就知道该做什么,就算她可能在景珏心中没了什么分量,但她还怀着景珏的孩子。想到这里,宁雨宣不由得自嘲,她如今,也沦落到依靠孩子的这一地步,她爱怜地手抚过自己的腹部,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