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没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在门口挑菜的事情不是奴婢一个人看见,街坊不少人都亲眼目睹过,姑小姐还是省省吧。”翠珠此刻心中恨意已经化为刀剑,噼里啪啦把话一气说完。“要说姑小姐为什么要害我家娘子,我只能说是嫉妒与迁怒。从我家小姐嫁进吴家开始,姑小姐就各种眼红,就连我这个丫鬟的名字,她都要放在心里比一下。她的丫鬟本来叫桃花,我跟着小姐进门第三天,她就非要给桃花改个名字叫翡镯。她以为旁人不知她那点心思,翡翠翡翠,翡在前翠在后,珠子与镯子比,镯子也要更大一些。可笑我家小姐听了只是摇摇头说姑小姐还是个小孩性子,不需在意。可我的好小姐啊!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呀,最后还是被这蛇蝎女子给害死了,哇……”翠珠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痛哭流涕。
寇德在一旁双眼通红,眼光在吴然欣与胡茂文之间来回打转。
吴然欣此刻一看众人似乎都偏向了寇家,情形对自己非常不妙,于是上前一步道:“都说知子莫若父,我们说来说去都是各自为证,不如请胡茂文的父亲前来,若他自己儿子与人有私,身为父亲他必然知情。”这吴然欣前几日已经得母亲传话,胡茂文的父亲已经收了家里的钱,愿意作证儿子与寇雯有私情。
“传胡茂文之父,胡木波。”许知府宣道。
胡老爹拄着木杖,摸索着跪到堂前。
“老人家,你可知你子与何人有私吗?”许知府语气和缓地问道。
“大老爷在上,小老儿不但知道,还另有实情要说。”胡老爹半抬起身子,向着堂前的方向说着。
“小老儿八日前的傍晚,忽听院子里有石头砸落的声音……”胡老爹一开口,吴然欣就变颜变色,她心知不妙,这该死的老头明明收了她家那么多钱,谁想到竟然临场变卦了!
胡老爹缓缓说出了吴然欣赶到胡家,唆使胡茂文诬陷寇雯淫奔,从而保住自己的事情。
此时许知府的脸色也淡了下来。他不出声,但是陆九思却及时开口问道:“老人家,你说还有别的事情要说,不知是何事啊?”
“哦,稍等。”胡老爹从衣襟里掏出几张纸,众人细看,竟全是百两面额的银票。“官老爷在上,小老儿今天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有半字谎言,甘愿天打雷劈!”
“爹!”胡茂文在他爹身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哭叫。
“六日前,吴家大公子找到我,给了我二百两银票,要求我说服我儿把全部罪行一人抗下,放他妹妹一条生路。”胡老爹直起身子,抬头说到:“我早就决定,就算我儿犯下大错必死无疑,也绝不会为了钱财再添罪孽,因此假意收下银钱,待到开堂之时,再做为证物交给衙门,以证那吴家小姐确实是谋害寇小姐的凶手。”
众人看着满身补丁粗服麻衣的老者,和他手中的几百两银票,心中都起了敬意。
“你说是二百两银票,老人家,可你手里这是四百两啊,是否有什么误会啊?”许知府此时倒开口说了起来。
“正是四百两没错,小老儿也没想到,吴家做事如此荒唐。”胡老爹嗤笑了声说到:“五日前,吴家一个小丫鬟又找上门来。说只要我认了儿子与寇小姐私通,就再给我一百两银子。我既下了决心就不会反悔,但这小丫鬟不通笔墨无法留下契约作证,且给我的银票也还是吴家大公子签的,算不得第二件证物。因此我就对她说,一百两太少,不加到二百两不干,让她回去找主人家商量好了,明日晚间再来。”
“待她走后,我就找到了邻居沈万景,沈秀才家。沈秀才平日乐善好施,心肠好写字也利落,他常帮着左邻右舍免费写些书信契约之类的。我求了他明日来我家帮忙,把家里的事情悉数说与他知,沈秀才果然立刻就答应了,这样我二人就于次日安排好了。”胡老爹跪着说了半日,也颇为疲累,喘了口气后从身上又摸出张写满黑字的纸来。
“次日,那丫鬟果然带着二百两银票登门。她让我发誓,我若不诬陷寇家娘子则不得好死,就算死了也要做个孤魂野鬼。发完誓后才把银票交给我,放心离开。沈秀才那天晚上在隔间里听到吴家丫鬟与我所说的话语,就摘其要害,记录了下来,请大人过目。沈秀才如今也在堂外,他愿意替老儿作证,之前所言句句为真!”
胡老爹一番话连带着银票和证词,让吴家兄妹目瞪口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而那沈秀才进来后,更是详细叙述了一遍当晚吴家丫鬟与胡老爹的种种对话。
堂上众人听了无不对胡老爹暗自钦佩,许知府垂眼想了半晌后,又看了看旁边立着的推官、秀才、大小官吏等等,最后一拍惊堂木,下了判决。
当吴然欣清楚明白地听到自己被判与人合谋害死亲嫂,不日就要问斩后,突然转头对着胡茂文大吼一声:“废物!懦夫!”
胡茂文被吴然欣一喊,就抬头朝她看去。
“呵呵,呵,这就是你说的爱我、护我?这就是你的真心相待?”吴然欣心底压抑的疯狂此刻终于冲破了堤坝。死亡的恐惧让她灵魂里的执拗和恶毒终于烧毁了理智与冷静,对着所有人开始宣泄。
“哈哈哈,你这蠢货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你怎么不再戴着那个愚蠢、深情的面具了?也好!”吴然欣面上的疯狂显而易见。她转头看向她哥“我的好哥哥,你可真让我失望。那女人一进门,你就把我丢在了脑后,我以为你真的爱她,可谁知道,她一死,你竟然连为她质问我一句都不敢,哈哈哈,你算什么男人?”
大家听了她的话,都倒吸一口冷气,老天啊!这吴家是兄妹乱那啥了吗?
而吴尚宇先是露出些茫然的神色,接着面容扭曲地喝到:“你胡说什么?我何时与你……你疯了,疯了!”
吴然欣冷笑几声后说:“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接着转脸就对上了寇德,“你倒是个好哥哥,可你为什么只看得见你妹妹,给她那么多好东西,把你们寇家都几乎陪嫁给了她,她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就不看看我?本来你有机会娶我的,可谁让你眼瞎了,只能看见那个蠢女人!所以我要惩罚你,宁可便宜个菜贩子,也不会给你,如今你后悔吗?哈哈哈哈……”
寇德冷眼看着这女疯子,连一个表情都不愿给她。
这堂上,吴然欣站在一群男人间,忽然露出个骄傲的神色。“你们这些贱男人,好好待你们,都不会在乎,如今那女人死了,你娘子死了!你妹子死了!你自己要死了!”她边说边挨个指着吴尚宇、寇德和胡茂文,最后把手又指着自己,得意的说到:“都是因为我,哈哈哈,是我给你们的惩罚!”
谁能料到,这个平时看着挺正常的女子,内心里却深深嫉恨着自己嫂嫂。然而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她似乎觉得身边所有男子都该爱慕着她,就连她哥哥也不例外,这种疯狂的念头原本一直被深藏在心中,如今突然破土而出,才让人明白,眼前这女子已经疯到了什么程度。
到此时,再多的辩解都无法将事实遮掩了。吴然欣与胡茂文都被判了死刑,吴然欣因自爆出是主谋之人,且杀害的还是亲嫂,因此被判为,死后还要弃市三日。就连吴尚宇都因收买证供被打了二十个板子,四百两银子也全部没收。
当泰蔼鑫和孟岚琥得知了案子结果时,都有些无语。
到底是多小的心眼,才会因为哥嫂感情好,嫂嫂和娘家哥哥关系好而嫉妒怨恨、心生歹念。
到底是多大的自信,才会觉得天下男人都爱她,不爱她就是犯贱?
孟岚琥嗤笑了声,说到:“变态的心思,谁能猜。”
孟岚重作为一根筋代表,死活弄不清这案子的原委,只挠了挠头说:“要是天下女子都这个模样,我也宁愿当和尚去。”
“你若能三天不吃肉,再来和我说和尚二字吧!咱们在武昌待了十天了,该回家了。”孟大王一挥手,全家老小欢呼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出门在外这几天,大家都深刻理解了那句老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尤其是子龙他们三个,还是正宗的狗窝呢。
案子已经判定,他们能做的都做完了,也该回家去了。
泰家人正在忙忙乎乎地收拾行礼,忽然就听小二过来说:“泰大人,外面有人找。”
泰蔼鑫下楼一看,客栈大堂里坐着两人。一个是彼此已经很熟悉的陆九思,另外那个则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寇德。
这两人一看泰蔼鑫来了,都起身行礼。寇德边鞠躬边说到:“本来早该上门道谢,这次贤夫妇大义相助,我寇德铭记在心,永不敢忘。听说泰大人离城欲返,寇某人今晚略备薄酒,还请大人一定赏脸。”
这天晚上,寇德没想到和自己说话最多的既不是泰大人也不是陆大人,而是泰夫人!
原来寇德家中经营了多年的土特产和杂货铺,孟岚琥在之前逛街时就发现,寇家的五家铺子生意很不错,所卖之物也是中档程度,很适合孟家自酿酒的出售。
她本来还嘱咐了普罗逸和楚月易,让他们以后找机会和寇德接触谈谈的,谁知今晚就遇到了机会。
寇德自然不会拒绝孟岚琥的提议,他最初是想着免费在自家铺子中给孟岚琥留出个专门售酒的位置。可是孟岚琥拒绝了,她从来不觉得情义是个稳固的东西,做生意还是白纸黑字的契约更让她放心。
于是在给普罗逸和楚月易牵好了线后,孟岚琥就跟着相公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