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反复听着一首自己喜欢的歌,然后在一种很自然的状态中陷入到了睡眠中,直到次日一阵鸟鸣的声音将我唤醒。
我披着外套坐在床上,看着两只在窗台上叽叽喳喳的麻雀,阳光以最好的角度落在花盆上,花盆里的植物正在萌芽开花,我盯着看了一会儿,又用竹竿顶开了头顶上的天窗,充满春天味道的空气立即随风流进了屋子里,这让我清醒了些。
暖春在四季的轮回中又来了,然后将这个早晨打包成最美的礼物送给我,送给了这座城市里的万千市民。
9点半的时候,我的账户上多了13万块钱,这是季小伟支付的买咖啡店设备和桌椅的钱,我去银行取了现金,然后逐一给那些会员打了电话,在快要中午时,终于偿还掉了全部的欠款。
这也意味着,我的咖啡生涯结束了,南京从此也没有了一个叫做“心情咖啡店”的地方。
中午时分,我煮了饭,炖了个豆腐,将豆腐盖在自己的饭碗里后,便端着饭碗来到了心情咖啡店,我想以这样的方式与它告别,虽然我知道它并没有真正的灵魂,可我还是想做些什么。我希望若干年后回忆起它,还记得这么一个中午,我坐在它的门口吃了一碗豆腐盖浇饭。
阳光有些刺眼,我放下手中的筷子和碗,靠在木门上点了一支烟,然后闭眼吸着……
我无欲无求,心如止水,至少在这一刻是这样的,而在我的脑海里有这么一幅画面,我站在一座废弃的城池旁,手拿猎枪,抽着劣质的香烟,从清晨到黄昏。
……
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即便不睁眼也知道来人是金秋,因为她的步伐里有一种只有我能听出来的声音。
她来到我的面前,我顺势掐灭掉手中的烟,然后看着她,她则看着我身边摆着的那个油腻腻的饭碗,她向我问道:“吃过中饭了啊?”
“自己做的豆腐盖浇饭。”
“怎么端到这儿来吃了?”
“坐在这儿吃的舒服。”
金秋往我身后贴着封条的木门看了看,我又对她说道:“你来的正好,有个小事儿想请你帮忙。”
“嗯?”
“你消防那边有认识的人吗?咖啡店我不开了,里面的设备和桌椅都卖给了朋友,所以得和那边申请一下,把封条给揭了。”
“这个我能办,我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金秋说着便从包里拿出了手机,然后拨了出去,她说了一些类似于请吃饭表示感谢的话后,便挂掉了电话,然后对我说道:“封条可以揭掉了。”
……
揭开封条的时候,我的手指有点发颤,只是几天没有进咖啡店,可里面的有些橱柜就好像旧了,我就这么站在吧台旁边看着,心中迟迟下不了决心让季小伟过来拖走桌椅和设备,我想用力的再看上几眼。
金秋一直站在我的身旁,我没有抽烟,她倒是点上一支女士烟抽了起来,她没什么面部表情,本来这间咖啡店的生死存亡和她就没有什么利益关系,她当然可以这么漠视。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终于强行克制住心中的不舍,继而给季小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可以来拖走这些设备和桌椅了。
咖啡店里,那个靠近窗户的位置,我和金秋面对面的坐着,她对我说道:“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饭吧。我看得出来,你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心情给自己做一点好吃的。想吃什么就打电话和我妈说,让她下午去买。”
“别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同情我。”
“你要认为这是同情,那我挺无语的!”
我撇过头用鼻子一连吸了两口气,也不说话。
金秋无语的看着我,半晌之后又说道:“江桥,我知道这间咖啡店在你心中有着很重的分量,可是你也别因此就恨上这么多人吧。过去封建社会,就算是株连九族,也还有法外开恩的时候呢!”
“您别把我比做是皇上,我就是一虾米,小人物,我可不敢恨的这么残暴!”
“是你逼着我这么比喻的,因为很多事情你都不会换个角度去想,就比如我让你到我家吃饭这件事情,你只会想着别人是在同情你,却不会认为这是一种关心……我还真就不信,你不知道我爸妈这些年是用什么心待你的。”
我看着金秋,觉得精明两个字就写在她的脸上,便回道:“你爸妈用真心待我,这我没理由怀疑。可你,我就不敢说了。有时候觉得你对我挺好,是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放在心上的;可有时候,也真觉得,你在需要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站在我后面给我一刀子。因为商场上的名利让你们这类人变得太残酷了!”
金秋的面色变得很难看,她问道:“你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
“难道在咖啡店的事情上我没被迫害吗?……你摸着良心讲,如果不是被人捅了刀子,我江桥能不能在咖啡行业做出点成绩来?”
金秋变得不耐烦:“那你找迫害你的人去,少和我抱怨。”
“切!……我去你公司和你抱怨了嘛,还不是你自己找过来的……不过一码归一码,你帮我解决了封条这事儿,我还是得感谢你的……所以晚上给你个面子去你家吃饭,让你妈多煮点好吃的,还有你爸,那瓶茅台酒也别存着了,拿出来招待我。”
“江桥,你能要点脸吗?”
“不能,谁让你刚刚说我是皇上来着,我去你家吃饭那是你的光荣。”
“上下五千年,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