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打起帘子,两个身披大氅裹得很严实的男子,前后脚走进来,沈泽棠上前作揖见礼。
仆子送来滚滚茶水,即迅速退去,待房中再无闲杂人等,他二人解去大氅,烛火映照下显了真容,竟是该远在云南的昊王朱颐,及来去无踪的商客田玉。
朱颐打量着沈泽棠,目光落在他唇上,稍顷微笑说:“你是个温和儒雅的人,新娶的夫人性子倒刚烈。”
看沈泽棠慢条斯理地用帕子轻拭,他又打趣道:“不过她确实姿容不俗,沈二理应不至于以貌取人这般肤浅。”
沈泽棠也笑了:“这世间男子皆肤浅,我也逃不脱。”不落痕迹扫过田玉,他面无表情的捧茶吃,并无搭话之意。
朱颐鼻息间荡过香气,他寻着望去,是桌案上搁着一盘热饼,凑近前细看,颇有兴致问:“这是甚麽?”
“梅干菜煎肉饼。”沈泽棠简短回话。
“夫人送来的?”朱颐觉得腹中有些饥了。
沈泽棠默了默笑道:“夫人亲手煎的肉饼,拿了这些来给我尝鲜,无事当作消遣弄的,上不了抬面,入不得王爷的眼。”
朱颐见他左右就是不邀,索性厚着脸皮说:“我也尝尝鲜。”即下手利落地拈起一个,送进嘴里。
沈泽棠想阻都来不及,正这当儿眼前人影一闪,待看清是田玉时,他已经把肉饼咬了一口,慢慢嚼着。
“前厅早已备好一桌酒席,不妨过去边吃边聊。”沈泽棠神情有些无奈,统过就这几个。
一个权势滔天的藩王、一个富甲天下的商客,甚麽珍馐美馔没历过,还来跟他抢煎肉饼吃.......。
“酒席就算罢,此行还需多谨慎为宜,谁知这沈府里可有皇帝或徐炳永的眼线。”田玉戴半面黄金面具,另半面背侧而对,他继续道:“吃这煎肉饼即可,须得长话短说,方好趁早离开,还有旁事要办。”
朱颐觉得这煎肉饼滋味甚好,他颌首允肯。
沈泽棠命沈容去厨房再拿些肉饼,也就半晌功夫,他即拎食盒子复送来。
沈泽棠吃口热茶,看向朱颐:“皇帝正抓紧一切时机‘削藩’,京城更是早布下天罗地网,只候着王爷来,我还道你不会冒此大险,不成想却来得这般快。”
朱颐吃着肉饼,语气很平淡:“皇上以给皇太后贺寿之名,力邀我进京,我若不至必遭天下百姓诟病,且给他理由,可正大光明发兵削藩,这次就算刀架在脖颈上,我也必须走这一趟。”
沈泽棠沉吟片刻才开口:“王爷此行未必就是盘输棋,皇帝其心可居,皇太后未必不察,她定会感念你危境之中,依旧恪尽孝道,是以王爷身在宫中反会无事。”
朱颐点头道:“我亦是如此想,打算陪在母后身边不离左右。”
沈泽棠笑了笑:“皇帝自然不会遂你心愿,他有的是调虎离山之计,让你招架不得。”
朱颐听得蹙眉,欲待详细问来,抬首却见沈二给他使个眼色,立即心领神会,知是在提防田玉,遂也笑道:“生死由命不由人,只要不愧己心,死又何惧!”
沈泽棠不置可否,朝田玉温和道:“这煎肉饼再未见你动,可是不合胃口?”
田玉微微冷笑:“只有尊夫人煎得肉饼可吃,旁得都糟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