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百花客栈,要穿过西津渡最热闹的街道,两边商铺多是卖鸭蛋粉红胭脂刨花油的,鲜甜的花香味直往人鼻息里钻,再往前走是一户户人家,但见门前青苔满阶,兰芽偎墙,有种区别与京城的独特精致。
马车轮子轱辘轱辘,舜钰撩着帘子一直朝外瞧,沈二爷终把手里书阖上,有些看不进去了。
这世间比他更懂揣摩人心的,怕是无几罢,又或许年纪大的缘故,他喜怒不形于色,言行举止更是多内敛。
白衣少年时他重仕途无心情爱,而立成熟后更是心性淡泊,自以为会孤老终身时,舜钰这丫头却把一切轻易颠覆了。
可你看她此时倔强的背影儿,虽表面依旧恭敬顺从,怎生的却有股子愈渐愈远的疏冷。
沈二爷问过沈桓,他心里已然明白她为何会这样。
他虽然很喜欢舜钰,却也有自已的底限。
等她来坦白已够久了,即便还不能坦白,他也愿意暗暗助她一臂之力。
只是远近这些事儿,让他知道前路是有多凶险和漫长,而她对他又是有多么的不信任。
他在提防外面的暗箭时,还得留心她偷藏的短刀,这样的两人又该如何同甘共苦。
并非不想要她了。
只是她年纪尚小,提防心重,又身背血海深仇,若是放手让她去博,或许对彼此更好罢。
沈二爷心头渐起焦燥,他敛起眸光,凝神思忖,唇角终浮起一抹冷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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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春如豆蔻初开的多愁女子,白日里还巧笑嫣然,至了晚间思起情人,便有流不尽的眼泪。
天已昏黑下来,金山温柔沉默的伫立,静观着十数人头戴箬笠,身披蓑衣,拎灯笼,举火把,顺着山脊蜿蜒而行。
舜钰穿着木屐,山道泥泞满途,她打个跌儿差点滑倒,倒是沈桓眼明手快扶她一把,道了声谢,偷眼瞟到沈二爷同杨清在最前头,边走边低声说话,似把她给忘记了。
她抿抿唇问沈桓,以前可干过挖人家坟的缺德事?
“这江南的雨同京城真不一样,斜斜密密跟网似的,怎么都躲不过。”沈桓抹一把湿漉漉的脸,朝舜钰八卦:“曾在云南平叛乱时,战死的将士数不清,活着的人给死人刨坑儿,那会我同沈容说,若我死了,念着兄弟情一场,你把坑给我刨大喽,至少腿要让我伸直,能舒坦地躺平就成。你猜沈容怎么说.......。”
舜钰摇头,沈容恰打身边经过,满脸不耐烦:”尽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跟个娘们似的。“
”滚.......我乐意。“沈桓踢起一脚泥巴往他腿上踹,继续说:”他那会对我还算真心,答应把坑刨大不说,还要整个漂亮的女人给我合葬.........。“
张宏嗤笑道:”你做白日梦罢,那里哪里有女人,熊瞎子倒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