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蜜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她的伤口呈现出虚无的黑色,她将手指伸入其中,疼痛就会加剧,而且有着她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的力量在缓慢地流逝。
一双人类的双脚在她身边停留,梅蜜看见了白袍的边缘,然后是一双和善而又严肃的眼睛,这是个牧师,不是梅蜜认识的任何一个,但他的白袍让梅蜜想起了那个喜欢把自己伪装成为一个泰尔牧师的龙裔术士。
牧师抬起头,罗萨达嘹亮的呼喊声就在他耳边回荡,他才想离开,长袍就被那个几乎被尘土湮没的灵魂抓住了,“求求您,”那个灵魂紧迫地说道:“求求您,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看了一眼梅蜜腰带上悬挂的金铃,罗萨达牧师的面孔上掠过一丝讶异:“倾听你所追随的那位神祗的呼唤,”他说,但也知道,弗罗的牧师中很少有虔诚者,他不屑于这些伪信者,但又不自觉地感到怜悯,“或许你需要时间,神祗们的呼喊会愈发响亮与显著的。”
梅蜜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罗萨达显然已经不耐烦了,柔和而又明亮的晨光笼罩在这位牧师的身上,一瞬间梅蜜的手中只剩下了砂砾与尘土。
————————————————————————————————————————
梅蜜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几天,几个月,或是几年……哀悼荒原上没有阳光,没有星辰,没有月色,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计算时间的东西。梅蜜遇到了很多灵魂,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但这似乎并不妨碍他们想要嘲讽与伤害她,但灵魂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恶魔与魔鬼们,它们似乎可以出现在每一个地方,飓风中,尘土中,砂砾中,厚重的地面之下,寄生在灵魂之中的也不再少数,低贱的怯魔,劣魔与小魔鬼们背负着皮囊,强大的魔鬼与恶魔们有着奇形怪状的坐骑——或是一只满是乌黑刚毛的苍蝇,长着短小的翅膀与无数附肢;或是一条遍布着湿润眼球的蛇形生物,有着一双人类的头颅;也有魅魔骑着梦魇,它们可能是深渊生物中罕有的符合人类审美观的一对儿,但灵魂们见到它们仍然是四散奔逃不迭——魅魔更擅长用舌头和身体来狩猎人类的灵魂,但她们的箭矢与鞭子一样可怕。
射入身体的箭矢会消失,留下的痛苦却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离去,砂砾摩擦着虚幻中的血肉时,梅蜜作为一个灵魂都几乎昏厥了过去,也许她确实昏厥过,只是她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折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放弃了那份微薄的希望——弗罗已经死了,作为一个圣者,她是最清楚的,她窃取了她所追随的神祗的躯体与力量——她是个无耻的伪信者,或说是无信者,在无法忍受的时候,她也曾向格瑞第,以及每个她所知道的神祗祈祷过,毫无作用,他们知道她犯下的罪行,没有一个神祗会怜悯她。她曾经是那样欣喜而又狂热地接受了命运的馈赠,却没发现包裹在罗衣中的尖刺。
最后,连弗罗的声音也消失了。
梅蜜放弃了奔逃,就让一切结束在这里吧,她想。从漫天尘土中,一只弗洛魔逐渐露出身形,他庞大的身形就像是一座移动的丘陵,而他的坐骑是一只蜈蚣一般的甲壳怪物,覆盖着片状的鳞甲,伸出的爪子埋在砂砾之中,就暴露出来的部分,大约有数百条之多吧。
在看到梅蜜的时候,弗洛魔露出了贪婪的神色,“一个堕落的伪信者。”他说:“你的灵魂很漂亮。”灰黑色中蕴含着希望的亮光。
“是很漂亮。”一个声音突然接到,梅蜜惊骇地回过头去,她看到了一个盗贼,但要比她之前看到的灵魂都要真实,瘦削的身躯隐藏着可怕的力量。
“这可不太好,”弗洛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的坐骑不安地动着爪子:“她不是你的信徒。”
“信徒的妻子。”盗贼之神玛斯克说,他的一只手探入皮囊,弗洛魔绷紧了肩膀。
但玛斯克拿出来的只是一块灵魂宝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