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曲远近闻名的特产是鱼脯和腊鱼,前者由一种渤海湾特产的大型海鱼腌制风干而成,咸香而有嚼劲儿,“越嚼越香,没腥味儿,估计蒸一蒸还能更好吃。”沈国栋拿着小半条鱼脯一边嚼一边给周晚晚介绍吃后感。
卖鱼脯的大婶坐在自己家门槛上一边剥豆子一边笑得非常爽朗,“年轻人牙口好,可劲儿嚼!一条够你从这儿嚼到秦皇岛!”从这儿到秦皇岛至少得坐一个半小时的公共汽车。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被站在大婶儿家门口的两个亮眼的年轻人吸引,弃了隔壁家的腊鱼也过来看鱼脯,大婶冲他摆手,“看了哪家就买哪家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我们这不兴抢别家生意的!”
非常纯朴,没有一点生意人的样子。
中年人讪讪地又回去,大婶不以为意,也不管抱着鱼脯大嚼的沈国栋和笑眯眯看着她的周晚晚,放下豆子去招呼过来的一个小伙子,大剪刀咔嚓一声剪下一大块来给他,“自家做的,吃了可长劲儿呢!”
沈国栋笑嘻嘻地跟周晚晚小声嘀咕,“两块五一斤,一剪刀得有二两,五毛钱,这么一会儿大婶送出去一块五毛钱了。”
周晚晚笑,“你已经吃了大婶儿一块钱了!”这家伙嘴巴实在是大,大婶儿给的第一块他两口就进去了,大婶儿不但没生气,还挺高兴,又给了他一块,“自家产的,再吃一块!”
沈国栋一点儿不脸红,“散了集我把剩下的都给她包圆儿了,让大婶儿安心剥豆子。”
可是没等散集大婶儿就要收摊子了。“老幺要放学了,得给他做饭去!自家产的,卖不完就拿回去给孙子打牙祭!”
沈国栋跑过去帮大婶儿把几大串腊鱼和两筐鱼脯搬进临街的老屋,在里面嘀咕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两个嫩黄瓜出来,递给周晚晚一个,“马大婶儿给的。我们看完娘娘庙来她家吃饭!今天有渔船回来。吃完饭带你去看收渔。”
大婶从屋里追出来,又塞给沈国栋和周晚晚一人一条鱼脯,“路上吃。可顶饿了!”
娘娘山就在镇子边上,海拔不过三百米,有早年开凿的参差石阶蜿蜒而上,石阶边是结着青色的小桃子的茂盛桃树和一丛丛的野花。偶尔有一块光洁的大石头,上面大多坐了和睦的小夫妻。丈夫把水壶递给妻子,妻子顺手把手绢塞过去。
来娘娘山拜拜的,求的不是夫妻和睦就是早生贵子,当然大都是年轻人。也有互相搀扶的老夫妻。可能是多年前来过,故地重游,还了当年的愿也圆了今生的情。
这样的氛围。沈国栋坚持要把周晚晚背上去也不算太出格了,沿途的人目光都带着善意和祝福。几对年轻的小夫妻看着他们,手也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起。
娘娘庙不大,前殿只有一座娘娘石像,披着金色的斗篷,体态丰满,目光慈和,像一位慈祥的长辈注视着跪在她面前的一对对夫妻。
周晚晚以为沈国栋肯定是带他转一圈就走的,这些年,他除了自己还真没信过别的什么,可没想到他竟然很虔诚地跪了下去。
周晚晚看他跪下去,也跟着他跪了下去。无论是夫妻相守还是儿女绕膝,那都是今生他们俩要一起去经营的事,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努力,即使只是面对一尊石像。
两人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真的如来时所说,没求任何事。他们不用求,他们拥有彼此就觉得已经圆满,以后的一生,他们会珍惜彼此,静待时光,无需任何其他护佑。
后殿里空空荡荡,墙上还能看见“xx公社扫盲班”的炭笔大字,一位老阿婆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坐在墙影里择菜。
沈国栋走过去,表示要给庙里一点香火钱,老阿婆赶忙推辞,“不要的不要的,政府管着米面,我们自己种菜,不要你们的!”
周晚晚拿出糖果哄小姑娘,很快知道了这一老一小的身世。
老阿婆以前在娘娘庙出家,红色革命时被揪出来批斗,前两年刚平反。她一辈子没结婚,又“从小侍奉娘娘,舍不得”,公社就又让她回来了。
小姑娘从小就是孤儿,老阿婆看她可怜,领回来养着,“以后我走了,也有个人替我侍奉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