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要伤人,我们吃了它很正常,除了毒蛇它娘,别人心疼个什么劲儿。”罗娘扫了那几个面面相觑,停下掘地的下人,温温柔柔地道,“诸位,劳烦快些,小姐等得肚子都要饿了。”
几个下人本能地继续挖。
半晌,咯嘣一声,仿佛触到硬物。
“老爷,底下是石头,挖不动了。”
云生的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呼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看来是老天不让女施主乱来,以免挖断龙脉,再招祸患。”
“能随便被挖断的龙脉,也只能是死龙,大和尚别说外行话。”红尘笑了笑,抬头道,“不用挖了,铁牛,把石头搬出来。”
铁牛大跨步地走过去,一弯腰,两只手居然轻轻松松地插入地中,一提就提起一块儿跟磨盘似的大石头,云生手一颤,猛地缩回袖子里,愕然抬头,正好对上红尘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
众人却没注意,低头看过去,登时一惊。
“老爷,里面有东西!”
李大人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就连李媛也愣住。
那是个叉子形状的金属物体,上面浮现出一层黑漆漆的东西,也看不出是铁质还是铜质。
一时间,没人敢碰。
李大人浑身发冷,甚至都不用红尘提醒,他也看得出,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媛再不信任红尘,眼见当真翻到这等物件,心中也不觉有些惊疑,忍不住偷偷看了云生大师一眼。
她比自家祖父更清楚,那个小丫头根本没在家宅附近停留过。到是这个云生大师前些日子一直在附近徘徊,还时不时挖挖探探,尤其是挖出东西那一块儿,以前李家人都没在意,此时一想,貌似这个大和尚的确在这块儿做过点儿什么。
云生板着脸,不再说话。
红尘笑道:“你们退开。这可不是你们能碰的东西。”她自己过去。拿了块儿帕子,直接把黑突突的玩意拣起。
云生大和尚张了张嘴,红尘瞟了他一眼。随手就把东西握在手里,细细把玩。
李大人头上冒汗,问道:“小姐,这究竟是什么?”
红尘想了想:“陈国圣宗皇帝的皇后王氏。与陈国长公主之间敌对三十年有余,长公主曾求助师门。得一厌胜物,形如刀剑,上附着阴煞之气,埋在皇后的寝宫之外。使得皇后不过三年,便郁郁而终,后来陈国大宗师为皇后报仇。又杀了长公主,还因此招来构陷围攻。死于下毒,这件事儿外人不知,陈国皇帝的起居录内到有隐约的记载,还有人说,陈国亡国,恐怕就是起于那次厌胜之术。”
李大人愣住:“小姐的意思,也有人用厌胜术对付……我?”
他到也听说过这些,早年厌胜术并无好坏之分,人人可用,但如今那都是传说了,因为发生过一些事儿,朝廷视为禁术,天下四国对这种手段,都严厉打压,那些灵师们也视其为歪门邪道,从不允许门下弟子修习。
就连有些魔道还有人光明正大地修炼,但这种却让人说是鬼蜮伎俩,无人愿意拉下颜面学习,灵师们都见得少了,何况是这位前任礼部尚书大人。
李大人想到此,脸色登时很是难看,轻声问道,“不知道小姐可有什么对策?”
就算破解一次,让人盯上,岂不是还有第二次,第三次……这种事儿,防不胜防。
红尘笑了笑:“没事儿,灵师用异术害人,还把镇物给留下了,自然要让他受点儿教训,消停些日子!”
李大人顿时松了口气。
一直立在一旁,只旁观,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乌先生,闻言却脸色大变,猛地走了一步上前:“你要破坏镇物?”
红尘点点头,她到一早就注意到他,没办法,一堆萝卜里冒出一只兔子,他就是那只兔子,想不注意也难。
“但我看这镇物有灵念附着其上,保护力很强,除非灵力比对方强上很多,要不然恐怕……”
咯嘣。
红尘随手拿了张符贴在身上,直接捏碎了那东西。
乌先生:“……”
“……咳咳,咳……”
云生和尚的脸瞬间灰白,强忍了半天,也没忍住,直接喷了口血。
乌先生看了云生一眼,又看红尘,目光落在她眉心刚刚一闪而过的那一抹光亮上,忽然脸色骤变,瞪大了眼:“你是?”
他倒吸了口气,差一点儿脱口而出的话又吞了回去,脸色一正,整个人都变得恭谨客气许多,转头看了一眼云生,冷声道:“这镇物已是法器,和主人气息相连,如今被毁,主人也会伤及元神,若是不小心调养,恐怕多年修为毁去大半……这位大师,乌某看你气色不佳,用不用给你把把脉,开两剂调理的药?”
“不劳操心。”
半晌,云生和尚才一字一顿地道。
目光没在红尘的身上停留,也不看满脸惊慌失措的李媛,反而盯着李大人。
这一次,他一直挂在脸上的,那种充满慈悲的笑容,再也不复存在,露出一股子阴冷的煞气。
“有些事情,李大人还是想清楚,有些人,你可得罪不起。”
李汝辉脸上一寒,目中露出强烈的怒意,冷笑:“我到和云生大师同样的意思——不劳费心!”
他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在朝多年,就算退下来,门生故旧一大堆,哪能随随便便就让个什么东西威胁!李汝辉的确不大愿意和灵师,尤其是有能力的灵师结仇,但人家都欺负到自己头上,还忍气吞声,那又有什么意趣!
只有李媛。满脸的惶恐惊惧,眼看云生和尚转头踉跄了下,缓步离去,蠕动了下嘴唇,哭喊道:“我的脸,我的脸怎么办?呜呜,救命!”
李汝辉心里一颤。咬牙不语。
乌先生看了红尘一眼。却什么也没提,李汝辉顿时回神,一把抓住自家孙女。厉声道:“跪下!”
扑通。
李媛跪下。
“不是跪我!”
李媛猛地惊醒,捂着脸转了个身,跪倒在红尘眼前,只知道哭。嘶声裂肺地哭,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李汝辉叹气:“孽障。孽障啊!”
所谓儿女都是债,现在他家的孙女就是巨大的债。
“小姐,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孩子不懂事。都是我们做长辈的没有教好……”
这时,李家那边忽然来了一顶轿子。
李汝辉一看,立时心中大惊:“娘!娘怎么来了?”
他娘亲中风好些日子。连说话都困难,移动也费事。平日里根本死也不肯离开房间,最近又病情加重,怎么忽然出来?
轿子停下,一个银发的老太太慢慢吞吞地下来。
李汝辉连忙上前,一把扶住,脸上惊吓的神色一时半会儿收不住。
老太太的脸色还是不好,可她站得直直的,背脊都没有弯,哪里还有一开始眼歪嘴斜的模样。
“娘,您,您这是好了?”
“好了。”
老太太走过去,恭恭敬敬地冲红尘行礼。
红尘可不敢受,连忙让开,她两辈子加起来恐怕都没人家大,哪里敢受这么一位老人的大礼。
“多亏了小姐,要不我家这傻儿子还不知要吃多大亏!”
她老人家叹气,“听说我儿把宅子送给了小姐,小姐大义,没收他的,老身在此谢过,哎,这宅子是先夫千叮咛万嘱咐,只能原貌小修,不能随意买卖,要是小姐真收了我儿子那地契,老身也没法子,只能去家庙呆着向祖宗们赔罪去了。”
李汝辉愣了下,这话说得跟自家出尔反尔似的,连忙看红尘,生怕她生气。
不过红尘却没那么小心眼,也没有多想,主要是人家老太太说话很诚恳,哪怕说得内容有点儿不对味,可诚恳的话语,总会让人觉得舒服,不至于憋气。
“这个,我这个曾孙女,您看?”
说了几句闲话,老太太叹了口气,还是提了一句。
她自家的曾孙,总还是心疼。
红尘失笑,一本正经地道:“我到是有一道秘方,可以让她恢复,只是,恐怕要吃些苦头。”
还不等李汝辉和老太太说什么,李媛早忘了自己和红尘不光没有交清,还有些龃龉,一脸感激涕零:“只要能好……无论什么苦,我都愿意吃!”
好吧,那就喝童子尿,马尿,配黄连,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材。
看药方,什么蜘蛛丝,蚕丝,蜈蚣什么的,简直应有尽有。
李媛登时脸都绿了。
李汝辉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红尘在报私仇,不过,等到两剂药下去,李媛脸上的疮竟然稍稍好了些,这下子,她再也不抱怨,强忍着恶心,愣是一次不间断地喝药。
老太太也有些惭愧,忍不住道:“真是……老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红尘笑眯眯。
其实老人家半点儿都没猜错,她就是故意折腾,不过,除了些无关紧要的胡来,那配方的确美容养颜,当然了,就是不吃药,李媛也能慢慢好转。
没看老太太好转得最快,当初可是中风,比她那张脸严重的多,现在走路虽不是很稳当,以她这个年纪来说,也算相当健康的。
李家热热闹闹地准备了丰盛的宴席,好生款待红尘他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