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回了他的公寓换衣服,回家的时候,屋里还是一片热闹,也没有人注意到,哥哥换了身衣服。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在姥爷家吃饺子了?”婶婶头也不抬地问。
“我们去的时候姥姥姥爷都睡了,就没进去。”哥哥轻松地扯谎。
“那还这么晚才回来?”婶婶边说边打出一张牌,“三万。”
哥哥笑得如沐春风:“我饿了,就带着圆圆吃消夜去了。”
一旁玩的弟弟听见这话,马上大喊起来:“我也要吃消夜。”
“好好好,妈妈去给你弄。”继母马上站了起来。
“我也要出去吃。”弟弟继续大喊。
难得哥哥这次竟然没有对他的无理取闹沉下脸,还笑眯眯地说:“下次带你去。”
说完还看了我一眼。
我面红耳赤,马上将眼光转向别处。
“妈妈先给你弄点吃的,好吧,宝贝。”继母已经朝厨房走去,走到一半又转头问我们,“你们还要不要吃点了?”
哥哥点点头:“吃。”
“谢谢刘阿姨,我不吃了。”我对继母点点头,匆匆上楼。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我的秘密,同我哥哥有关。
虽说我们并不算一对相处多么融洽的兄妹,但是相处了这么多年,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虽然我对他的怨恨大过亲情。如果没有意外,我想我们能很好地保持这种关系一直到八十岁,说不定到那个时候,他已经学会修身养性,不会再对我横鼻子竖眼。
我一直在努力忘掉之前哥哥的那个吻,假装从来没有发生过。而这些年,我们也相安无事,仿佛大一开学时的那个吻,从来不曾发生过。
自欺欺人大抵就是这样了。
这是我心底唯一的小秘密,渐渐地,我竟也以为,那件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小小的冲动,过去了就过去了。
可是,有时候事情偏偏就是不会按照你所想象的那样发展。哲学告诉我们,这个世界是客观存在的。所以,客观存在的事实,不会被抹杀。
晚上哥哥在车中吻我的镜头,仿佛被按下了重播键,一遍又一遍,不断在脑海中重复。
于是,我又想起了那时候他跟我说的话。
“梁满月,你还记得那一年除夕放烟火时,我在你耳边说的话吗?”
于是,一夜无眠,辗转反侧。
年初一的这一天,我自然是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下来的。
婶婶关切地问我是不是没睡好,我也只能推说,是昨天在房间上网到太晚。其实我连电脑都没有开。
“上网什么时候不能上,小孩子就是不知道节制,你一个小姑娘,顶两个黑眼圈多有损形象,下次不行了。”
我连连点头。
旁边继母的注意力显然没放在婶婶关注的点上:“哟,圆圆在她小叔家生活得就是好,房间里都还有电脑。唉,鹏鹏缠着他爸爸说买电脑说了好几次,他爸爸就是不肯。”
要是放在往常,听见继母这种话,我少不得要替爸爸找个借口再自我贬低两句,可是这一天,我实在没心情,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将满地乱跑的鹏鹏叫过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他。
继母终于喜笑颜开:“圆圆真是长大了,有出息了,还是她叔叔婶婶教得好啊。”
婶婶看了看楼上,接话:“奇怪,怎么这个时候了成蹊还不下来?”
答案很快揭晓,我们一向强健无比的刘成蹊同志,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感冒了。
想到他昨天被我推下水的情景,我不禁阵阵心虚。
婶婶摸了摸哥哥的额头,被他的体温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喊叔叔,张罗着要送哥哥去医院。
躺在床上烧得满面通红的哥哥睁了睁眼,拦住了婶婶:“不用了,没什么大碍,我不去医院。”
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婶婶连忙阻止他:“你还下来干什么,还不老实地在床上躺着。”
难为哥哥生病了还要哑着嗓子安慰婶婶,大概是因为他复原能力向来是有目共睹的好,而年初一就进医院也不是什么吉利事,婶婶终于同意不去医院,但他必须吃了药好好在床上躺着。
“行了,我知道了。”哥哥抬眼看了看我,“你们不是要去姥爷家吗?圆圆在家照顾我就行了。”
一听这话,我瞪大了眼睛,费力地咽了口口水。
“去你姥爷家什么时候都能去,还是我在家照顾你吧。”婶婶坐到床边,“一会儿还不降下来,就让宋医生过来给你打一针。”
哥哥伸出手拍拍婶婶的手:“我多大个人了,一点小病还把你给吓到了,你不去就梁叔他们去也不好,没事,去吧。”
说罢眼睛扫了扫我。
明明是个病人,竟然还用眼光威胁我。
我只好干巴巴地开口:“呃,婶你去吧,我在家照顾哥哥就行,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婶婶颇为心疼地又探了探哥哥的额头,叹口气:“那我就去了,有事圆圆你马上通知我。”
之后婶婶又照顾哥哥吃了药,将他房间内的温度调高,好生嘱咐了我一番,才终于同大队人马出发去了姥爷家。
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我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想留,其实我想走。
“梁满月,过来。”
我假装没听见。
“咳咳咳咳咳!”
苦着脸看了看哥哥的房门,我认命地推门进去。
某人目光如炬地盯着我。
我大窘,不敢看他,眼神转到书桌上的模型上。
于是乎,哥哥盯着我,我盯着模型,这个状态持续了五分钟。
然后他终于开口说:“我要喝粥。”
我庆幸早上的粥还有剩的,于是下去热粥。
刚刚端上来,他又不想喝了:“我热。”
于是我调低了空调。
结果没过十分钟:“我冷。”
于是又将空调调高。
“我要喝水。”
我将桌子上的水递过去。
结果他看都不看一眼:“我要热的。”
看着床上面带病容的哥哥,我费了很大劲才克制住自己没将手中的水泼出去。恶人病了就不是恶人了吗?不,他比以前更可恶。
热水端上来的时候,他又摇了摇头:“我要吃苹果。”
我顿时好想将手中的热水泼向自己。
“您、有、什、么、事、能、一、次、说、完、吗?”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难道我出现了幻觉,前一天深情对我告白的人不是他?否则,他怎么会这样拼命整我?
哥哥点点头:“下次吧。”
然后他分外无辜地看着我,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的。
我愤慨地转身,腾腾腾地下楼,抱着水果筐上来,拿着水果刀一点一点地将皮削掉,递到他面前。
他估计是烧得狠了,眼睛跟灯泡似的,亮亮地看着我:“你吃吧,我不吃了。”
我看了看左手的苹果又看了看右手的刀,开始回想之前看过的TVB剧集和柯南,盘算着到底要不要一刀结果了他然后伪造成自杀。
终于我还是放下了刀,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恨恨地对着苹果啃了一大口。
他也不说话,只看着我啃苹果,表情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吃苹果。”
我一愣,原本还愤愤不平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变得很乱。我没有说话,也不敢看他,只好假装专注地啃着苹果,有一下,没一下……
我刚丢掉苹果核,他拍了拍床沿:“过来坐。”
我马上警惕:“干什么?”
“过来咱们说说话。”他好脾气地说道。
我还是不肯:“有什么话就这么说。”
“就我这样,还能吃了你?”他悠悠地说,“难道你忘了,我是怎么生病的?”
还是这么个坏脾气,刚才的异样情绪一扫而空,我暗骂了一声无耻,期期艾艾地走了过去。不过还是不肯坐他床沿上,扯了个椅子坐在旁边。
可是我完全低估了敌人的无耻程度,忽略了敌人的狡猾程度,错误地判断了双方的体力悬殊。
即使是在病中,哥哥还是飞快地伸出手一把将我捞过去,用脚踢了我脚上的拖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搂在怀中。
我大惊,奋力挣扎:“放开我!”
他却愈发用力,不仅双臂抱住我,腿也缠了上来,压住我的腿。
我挣扎不得,大声问:“你要干吗?”
“别动。”哥哥的头凑了过来,有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脖颈处,“让我抱抱。”
这样亲密的姿势,让我面红耳赤,不知道为什么,一种羞耻感从心底缓缓生出。心中一急,眼泪就滴了下来:“你快放开我。”
“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