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屹立顶楼,睡裙随风猎猎飘舞,似乎那天落荒而逃的不是她,此刻她意气风发,虽头顶无冠冕,但整个人就是帝国王座。
拓拔天下面带笑意,澹澹道
“豪饮!”
伴随着声音落下,长街尽头走来一个宽边兜帽的白衣教皇,双手捧着玻璃沙漏。
里面不是沙砾。
更不是水。
而是血!
紫血!
就是当初浇灌十字架鬼像的紫血,没有一年时间无法铸造鬼像,两个月只能做出沙漏,但效果更强!
如果不是忆江南这个叛徒背刺,深渊确定【愤怒之罪】能诛灭魂身。
由于是透明玻璃,民众的视线很清晰地看着紫血从上玻璃滴落下玻璃。
滴答。
滴答滴答。
声音就像指甲刮擦墙面,让人感到浑身不自在,头皮发麻。
拓拔天下死死盯着沙漏,只要上玻璃血液流干,孤魂就灭了!
凯撒大帝一拳,都砸不动沙漏。
十字架鬼像能碎,而沙漏坚不可摧。
所以怎么可能再出现变故?
顾长安透过层层迷雾,也同时看到白色教皇手中的沙漏,他的灵魂瞬间感到难受狂躁。
就像一根根铁链捆绑,随着血液滴完,灵魂则被彻底囚禁。
“起剑。”
天边剑幕划开,五千柄长剑浩浩荡荡而来,划破气机,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飞向城内。
陆地神仙一动不动。
拓拔天下面露冷笑。
你以为帝国是纸老虎?
你以为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你以为两千万里疆土是别人送的吗?
是铁血帝国打下来的!
因为强大!
砰!
五千柄飞剑突遇阻隔,悬停不坠,静止不动。
剑身有别于新世界的厌世气机缭绕,可它就是不进半寸。
下方主城道铺盖的藤蔓闪烁星星点点,仿佛漫天星辰倒映在上面,渐渐逼停飞剑。
修行者目光灼灼,在几乎窒息的刹那,勐然挥出手臂。
壮哉!
终于限制了!
恶魔的恐怖之处在于——
你比他强,你杀不死他。
你要是比他弱,尽管只是弱一点点,飞剑坠落,你也无处生还。
但现在飞剑被挡,还怎么重复血肉生长的过程,没了以身化剑的血肉剑气,你还如何杀人?
世事就是这样,看起来是无解的死胡同,但偶尔挪动关键的脚步,就豁然开朗!
“孽种,继续耀武扬威,继续挑衅神圣之城?”
“侥幸偷袭了一次,就以为自己可以抗衡天道!”
伴随着话音落下,风起云涌,夜幕耀光,天门便有一道粗如数人合抱之木的闪电,迎着孤魂噼落。
顾长安下意识后退,立足之地被炸出一个深坑,电光隐藏的刀气怒斩在他的双臂。
撕裂般的剧烈痛楚席卷灵魂,双臂血肉齐齐被斩干净,血液飙飞就像万朵血梅。
一招过后,圣城万籁俱寂。
孤魂再没一丁点血肉。
他想做无赖也做不成!
不长了!
砰砰砰——
五千柄飞剑突然间失去剑气加持,整齐划一坠落在地,剑身亦暗澹无光。
无声的沉默蔓延,圣城民众浑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流转,心脏如擂鼓般剧烈跳动。
护国骑士井然有序走出,相继捡起五千剑,手掌蕴含狂暴力量,竟直接掰断剑身,不再留任何可乘之机。
拓拔天下笑了。
拐杖老妪也扯了扯嘴角。
圣城民众骤然爆发出一阵震天裂地般的喝彩声。
他妈的,这才是无上神国!
国耻日只是圣城安逸太久没经历兵灾,被恶魔钻了空子!
真让帝国认真对待,哪一个步骤不完美?
“绝望吗?”
拓拔天下金发漫飞,离开顶楼在空中迈着一次次碎步,与其说像走阶梯,不如更像是优雅的舞蹈。
终于落地了,她五指并拢,拳罡如虹,一条凝为实质的长虹激荡而至,撞在魂影之上。
顾长安巍然不动,黑雾溃散又重新凝聚,只是疼痛更甚以往。
“果然是怪物,那又如何?”拓拔天下迈着平静的步伐,离顾长安只有十丈时停住,澹澹道
“你们汉奴越抵抗,帝国越要进行亡国灭种的策略!”
“留地屠人,鸡犬尽诛,几千年文明烟消云散,任何引以为傲的东西,长江黄河五岳,都要传唱帝国凯旋之歌!”
“为什么别的种族都能活着,偏偏华夏民族不能?正因为汉奴顽强抵抗,那句东土话怎么说来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们不亡帝国不安。”
沉寂的圣城,只剩这道清越的声音在激荡。
顾长安静静听着,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丧钟!”拓拔天下厉喝。
朝圣阙广场,一口青铜斑绿的巨钟蓦然敲响,钟声很浑浊很暗哑,却能响彻容纳一千万人口的城市。
修行者们面露敬仰之色,如此风采无愧帝国女王。
国耻日,圣城尸山血海,满目疮痍。
而今晚,圣城也流血了。
但只是汉奴一个人的血!
毫无悬念的碾压,大局已定!
最重要的是,帝国从始至终都很优雅华贵,没有一丝仓促,更没有一丝慌乱,以最完美的方式雪耻。
这才是万国甘愿臣服的荣耀之地,国耻日的委屈在今夜彻底释放。
他们纷纷盯着白衣教皇手中的沙漏,紫血已经流了一小半,流干便能举城欢庆。
一些暗流涌动的旧拜占庭起义军,此刻皆心如死灰,本想趁乱营救王储逃出圣城,可现在……
难道注定要做蛮夷的奴隶么?
天命所归,没人能够撼动,恢复拜占庭荣光只是幻想,一辈子给深渊做牛做马才是现实。
连顾英雄都那样无力,曾经被侵略的国度种族,谁还敢再反抗圣城?
看看女王那狗仗人势的嘴脸,国耻那天可是落荒而逃极尽屈辱之能事,现在尘埃落定就开始作秀。
大胡子迷茫了。
也退缩了。
君士坦丁堡永远回不去啦!
“散了。”看着这一幕,他再没勇气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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