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草莓班戟(2 / 2)

直播间里人数蹭蹭上涨。

程西西笑眯眯地挤进摄像头,在刷刷飞的弹幕里捕捉到一条“我们今晚有机会见到段导吗”,“段导?段导不来,段导是神仙,段导不吃饭。”

弹幕一片哈哈哈哈】。

她口中的段导,是这场杀青宴的举办人,也是电影的总导演,段白焰。

他少年成名,想法多,不走寻常路,作品不多却部部精品,入圈没几年就把新人导演奖拿了个遍,明星捧一个红一个。

唯一的怪癖是讨厌社交,除了每年各大庆典颁发导演奖,几乎没有媒体能见到他出现在社交场合,就连拍戏时跟他打过交道的人,也没几个能摸清他的性子。

姜竹沥欲言又止。

“你放心。”程西西附耳小声道,“我打听过了,他真的不会来。”

姜竹沥有些感激。

可她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发生一阵小小的骚动。

有预感似的,她心头一跳。

宴会厅内灯光明亮,服务生恭敬地拉开另一侧通道,一个颀长的人影被簇拥着走进来。他动静不大,却迅速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出现就立刻有人言笑晏晏地端着酒杯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好。

女主因故缺席,夏蔚随他上台,小臂自然而然地勾住他。

段白焰没有看她。

顿了顿,才低声道:“谢谢。”

这句是对剧组。

“随意一点。”

这句是对在场诸位。

然后就没了。

姜竹沥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他没有变样子,高而挺拔,嘴唇血色很淡,眼神不带温度,寡言而冷淡。动.情时如果微微抬头,下颚的线条就会格外明显,像现在一样,灯光顺着眼角的泪痣向下,滚过鼻梁,停在喉结上。

岁月对他真是宽容。

姜竹沥高中时就在想,如果他不做导演,出道去当演员,必然也是万人空巷。

“段导不喜欢说话,我来替他说。”夏蔚挽着他的手,笑得小鸟依人,鹅黄礼服层层曳地,与刚才的情绪化判若两人,“他说谢谢,意思就是……”

段白焰没心情听,转身欲走。

夏蔚的手来不及抽回,惊呼一声,脚踝一歪。段白焰虚扶一把,捞空了,她直挺挺撞进保镖怀里。

姜竹沥唇角微动:“装的……”

“你说夏蔚?”

“我说段白焰。”

他讨厌别人碰他。

一定会报复回去。

程西西微怔,笑了:“你这么了解他,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做了姜竹沥十几年闺蜜,她那场恋爱,当初谈得惊天动地,后来也分得惊天动地。

姜竹沥纠结地咬着吸管,不说话。

要她回忆自己的二十岁,只能想起世界末日般的眼泪和后悔。

至于段白焰……

他远远立在台上,视线扫过来,姜竹沥不自觉地一僵。

可他的目光只是稍作停顿,就又漫不经心地转移开了。

仿佛没有看见她。

又或许是看见了,但并不在意。

“因为……”

酸涩像裹在跳跳糖里的增味剂,不着痕迹地化开,又无所不在地充斥着味蕾。

“他不喜欢我啊……”

姜竹沥短暂地犹豫片刻。

“下一次,我也要装不认识他。”

***

段白焰精神不好。

满屋衣香鬓影,有人来敬酒,他一口也没有喝。

大概是换季的缘故,他老毛病犯了,整夜辗转反侧,迷迷糊糊地梦见故人。

她好像在哭。

他想俯身吻她,可是一伸手,她就像雾一样散开了。

“少爷。”熊恪微微躬身放下一碟食物,打断他的思绪,“眼睛稍微舒服一点了吗?”

“没有。”

过敏诱发了眼睛的炎症,他现在五米开外难辨雌雄。

“夏小姐送来两盒甜点,说……”

“拿走。”

“她让我强调,是草莓的。”

段白焰喜欢草莓,知道的人不多。

他眉峰微聚:“我说了我不……”

麦克风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蜂鸣。

众人齐齐望过去。

宴会厅内灯光明亮,夏蔚站在台上,两只手暴躁地握着嗓子,麦克风脱了手,从脚边骨碌碌地滚远。她勉强站立,身体剧烈颤抖,脸色铁青,眼睛发红,嘴里不断传出痛苦的呜咽。

众人面面相觑,小声地交头接耳。

段白焰皱眉:“她怎么了?”

熊恪微怔,有些犹豫,不敢贸然开口。

夏蔚现在这幅样子……

其实很像嗑了药,或者犯了瘾。

当机立断,他打电话:“我去叫保安。”

熊恪刚一转身。

夏蔚的身体在下一瞬失去重心,猛地向台下歪,高跟鞋勾住台上胡乱缠绕的电线——

带着高大的金属落地灯,轰然砸下来!

“少……”电光火石,熊恪眼神一紧,来不及叫他躲开。

落地灯的阴影里,段白焰后知后觉,抬起头。

灯摇摇欲坠,却定格在了半空。

一细白的只手先他一步,吃力地拦住了倒下来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