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琦未尽之言王文珺心下已经了然,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面对父母她选择了掩饰,可面对挚友却不想隐瞒。
人越长大越是如此,有些心里话并不适合对父母明言,可面对同龄的朋友,尤其是相交甚密的挚友之时,某些苦苦隐瞒的话语不由自主便脱口而出。
“正是如你所想的那样,我不愿与苏公子只当普通朋友。”
宋琦听了这话更加忧心重重,“以这位苏公子的年纪应该已经有家室了吧?”
王文珺眉眼低垂,情绪有些低落,“他的原配夫人早逝,膝下只有一个儿子。”
宋琦沉默了,她原以为文珺一时糊涂,明知苏锦楼有家室还要将一颗芳心落于对方身上,可如今君未娶,女未嫁,文珺与苏锦楼在一起并无不适。
“文珺,苏公子膝下有一个儿子,你若嫁进苏家就得当便宜后娘,伯父伯母焉能同意?”
“我知道,”王文珺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我至今都没有和爹娘透露过我对苏公子的情谊,前些时日爹爹起疑,故意用言语试探,询问我对苏公子是否存有好感,我生怕爹娘因为我的原因对苏公子存有偏见,好不容易才骗过爹爹让他打消了疑虑。”
宋琦还真没想到好友为了苏锦楼竟然做到这种地步,这完全是情根深种的表现,“那你可有对苏公子说明心意?”
王文珺摇头,苏公子如今一心向学,正是处在最紧要的关头,就目前来看苏公子只把自己当作普通朋友,如果她对其表明心意,对方是否会碍于爹爹的关系而左右为难?若是因为自己让苏公子在学业上分心,岂不是弄巧成拙耽误了苏公子?
“现在不是表明心意的最佳时机,苏公子对我并未有男女之情,即便我说了也只是徒惹烦思。”
“你是说你至今都是单相思?”宋琦睁大了美眸,声音也不由得抬高,“文珺,你是不是把感激和爱慕弄混了?”
王文珺赶忙用手捂住宋琦的嘴,又偷偷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见车夫一如往常的赶着马车,心下稍安,轻轻呼了一口气。
“你小点儿声啊,被外人知道了,我还哪有脸面见人呀。”
“哎呀!这个时候还管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宋琦生怕好友把感激之情当作了爱情,苦口婆心的劝说,“文珺,你仔细想想,是否是因为苏锦楼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才对他产生好感的?”
王文珺并不否认宋琦的说法,她确实是因为当初慈光寺的救命之恩才开始关注苏公子,那时她被孔永带入厢房,眼见就要受辱,苏公子就像天神下凡,将她从必死的困局中救出,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恳求爹爹教导苏公子。
但自苏公子来到王家,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被对方吸引,脑海中也时不时的浮现苏公子的音容笑貌,情不自禁的打听着对方的消息,这些都不是感激二字能解释的。
“宋琦,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虽然我确实是因为当初的救命之恩才一点一点的关注着苏公子,但事到如今我的感情早已不是感激这么简单,你知道吗?每次只要有苏公子在,我的目光就会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茫茫人海中他就似一束光,让我一眼就找到了他,这难道不是爱慕之情吗?”
王文珺的一番肺腑之言让宋琦彻底歇了劝阻的欲望,可她对好友的情路并不看好,别说苏锦楼现在对文珺没有爱慕之心,即使当真是两情相悦,伯父伯母首先就不会同意。
别看目前伯父伯母都对苏锦楼十分重视,那是因为苏锦楼当初搭救文珺,又有师生情谊,这才对其一直爱护有加,一旦苏锦楼与文珺之间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那时候的态度就不是如今这样和善了,弟子和女婿的身份不一样,对待两者的态度自然也不一样。
王文珺是晋亭先生的女儿,晋亭先生不仅是文人之首,他的背后站着的是汴京赫赫有名的王家,虽说晋亭先生不知因为何事而离开了王家,从汴京搬到了临平,但晋亭先生并未与王家斩断关系,文珺仍旧是世家之女。
那苏锦楼是什么人宋琦也有所耳闻,据说出身农家,以次等附生之名进的府学,不说才情是否能入伯父伯母的眼,只这家世就门不当户不对。
这并不是说嫌贫爱富势利眼,而是自家养了十多年的闺女,从小让丫鬟婆子伺候着,结果嫁到夫家反而要操持家务,天天洗衣做饭打草喂猪,搁谁身上不心疼啊?
即便带了成群的奴仆一起进了苏家的门,难道就不会引起苏家人的反感?你一个做媳妇的,早起洗漱穿衣吃饭都有丫鬟伺候,久而久之婆婆会怎么想,妯娌是否会心生不满?
你可以花钱多买些丫鬟,也让婆婆和妯娌有人伺候,可人心都是贪婪的,有一就想二,有二就想三,人世间最经不住考验的就是人心。
就算苏家人忠厚仁义上下和睦,可外人见苏家的家仆都是儿媳带过来的,时间一长,难免会觉得苏家人吃儿媳的,用儿媳的,说苏锦楼是个吃软饭的,这样的流言肯定会影响夫妻的感情生活,最后里外难做的都是文珺。
更何况,据文珺所说,苏锦楼有原配夫人,还留下一个儿子,一般来说,世家之女不为妾,世家之女不当续弦,除非所嫁之人地位高到足以值得打破这个约定成俗的规矩,比方说皇族或者世家,显然,苏锦楼不够格。
而这一切还都是假设苏锦楼对文珺也动了情的情况下才需要考虑的问题,若是苏锦楼对文珺始终保持距离,只将文珺当做普通朋友,以上问题都不用考虑,人家不想娶,你总不能强迫人家下聘娶妻吧。
宋琦轻叹一声,“文珺,我还是劝你一句,你和苏锦楼之间门不当户不对,地位悬殊,而且你又是单相思,八字连一撇都没有,你的这条路太过坎坷。”
“我知道,”王文珺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她明知希望渺茫却仍旧义无返顾,“可我还是想试一试,至少,试过以后我才不会后悔。”
宋琦露出心疼的目光,“即便被伤的体无完肤?”
王文珺毫不犹豫的点头,眼神坚定毫不动摇,“即便被伤的体无完肤,我亦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