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乏便继续休息吧。”牧石松拍拍儿子的肩膀,语气是少有的慈爱。
闻言,牧锦风睁开双眼,眸光深深地望着父亲。
“你小子怎这般神情?”叫儿子这般看着,牧石松多少有些不自在。
“儿子原以为,您能做到的,儿子也能做到,享得了别人享不了的富,吃得了别人吃不了的苦。”牧锦风望着眉梢眼角刻满刚毅与威严的父亲,心中有万千感慨:“直到去了南疆儿子才发现,我以前所以为的吃苦,根本算不得苦。”
原本他以为,吃苦也不过就是吃得差点,住得差点,早些年他为皇上办事,也曾有过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经历,军中粮食虽然难以下咽,时间久了也就能习惯了。
然,到了军中他才发现,比起粗茶淡饭与简陋的居住环境,更考验他的是一些将士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汗臭与脚气。
他本就爱干净,天天闻着那些个古怪气味,还与饭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每日用膳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当然,比起将士们口中父亲的经历,他吃的这些所谓的“苦”,也不过是打小养尊处优带来的矫情。
“儿子今日所能享受到的福,都是您吃苦换来的。”
“你小子,怎突然说这些?”牧石松早就习惯了儿子傲娇嘴硬的模样,逞一听得他心里话,看到那双眼中暌违已久的孺慕,不免更加不自在。
“大抵是没睡够头昏吧。”牧锦风失笑,抬手揉了揉眉心:“原本日日睡着那张床,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时隔四年再回来,躺在熟悉的床榻上,竟是舒服得难以入眠。”
睡惯了高枕暖床,穿惯了锦缎罗裳,似乎他的日子本就该过得如此轻松惬意。
然,此番回到京都,以前的床榻睡不习惯了,以前的衣裳也不合身了。
“习惯了便自在了。”牧石松手搭在儿子肩上,用力拍了拍:“以前你享的福是爹吃苦换来的,现在你享的福都是你该享的,爹以你为傲。”
叫父亲这般夸赞,牧锦风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脑袋微微偏转看向晃动的绉纱,很快又想起什么,转头对上那慈爱深沉的目光:“爹,谢谢您的认同。”
闻言,牧石松心中一喜,语气却是硬邦邦的:“你小子,酸不兮兮的,知道的你是去南疆打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秀才堆里打滚了四年。”
“呵!”牧锦风被父亲别扭的模样逗乐,心中那点说心里话的不自在登时烟消云散:“因为走过您曾走的路,对您的了解不再只是别人口中的艰难,所以更加崇拜和敬佩您,也越发期待能够得到您的认同。”
“咳咳!”牧石松清了清嗓子,强做威严沉稳,实则唇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去:“这话阿晴教你说的?”
难得这小子开窍,嘴里能蹦出句好来,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阿晴教出来的。
“爹若是不喜欢听,日后儿子不说了。”牧锦风神色一敛,作势就要将目光偏开。
“爹也不是不喜欢……”牧石松话音未落,见儿子看来,当即以手握拳抵于口鼻前,低低咳了两声:“听惯了你小子瞎说胡话,偶尔听一回正经的,倒是真不习惯。”
“儿子会尽量让您快些习惯的。”牧锦风言罢,在父亲诧异的目光中展颜一笑,说不出的少年意气。
闻言,牧石松愣了愣,旋即朗声大笑。
畅快的笑声为清风送出马车车厢,跟在后方的牧铃君闻言,不自觉地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