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晓东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重锤敲在我心里,我无力招架不知所措,迟缓了好一阵才艰难挤出一句:“你喝多了。”
自嘲地笑,汪晓东像是嘴里面含着什么东西,他的声音更是潦草:“我没醉。我只是借酒壮胆,假如没有这些酒精怂恿,我可能下辈子都不敢再提,我汪晓东是真的爱上你了,我并不是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跟你牵手,跟你接吻,拥你入怀,在你身上挥汗如雨。即使你曾经属于张代,即使我分外介意,你曾经属于他,但我还是想跟你有一段正常的婚姻,晚上我们躺在床上聊天做.爱,早上醒来一起吃早餐,然后一起出门,周末一起遛狗,反正日子怎么美怎么过。”
我眉头深锁:“汪晓东…”
可能是舌头打结到了极点之后会反弹,撂下这么一大串话之后,汪晓东的声线清晰不少:“唐二你不要打断我说话。你安安静静听我说。唐二其实我很自卑,我很恨我当初不以为然将我糜烂的私生活展露在你面前,将我赤.裸.裸丑陋的面目在你面前摊开的一览无余,我特别后悔把我所有的不堪都给你看得透透的。其实,上次我去佛山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在外面乱搞女人了,我说的什么找谁找谁去打.炮,都是说着玩的。因为我一碰那些女人,我就会觉得自己太恶心,我是在背叛对你的那些爱意。我这种人,就是典型的不作不死,我以为我作一作,我放荡不羁的狗屁英姿,会引起你的注意,但我却不知道其实我这样,是直接把我与你的可能性作死了。像你这样的女人,哪怕你的心里面并没有藏着一个放不下的人,你也不会考虑像我这种类型,你也看不上我这种类型。你其实打心眼里面瞅不上我这种人,你其实对我的生活模式抱着鄙夷。”
眉头蹙起来皱得更深,可能是因为手机太贴近耳朵的原因,我的耳根子越发滚烫,我分外无力:“我只是个失婚的普通女人,我没有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特别,汪晓东你不必这样…”
平时时候,汪晓东就是一个话特多的人,此刻有酒精的包裹和支撑,他的话匣子更是打开着,他再一次抢在我说完之前,又是一串哔哔:“我没觉得你有多特别啊,说实话我刚刚认识你那阵我觉得你这种姿色的女人,最多只配陪我睡一晚,睡完我给一千块嫖.资我都觉得是便宜了你。后面你拿个烟灰缸砸我,我当时内心就艹了,觉得就你这种当****立牌坊的性格,给你一百块都嫌多。再后来我看你性子野得要命,又开不起玩笑,我推断你在床上肯定就像一条死鱼,肯定是那种你倒贴我都不愿意上的玩意。你明明在我面前,不断地减分减分再减分,身价一跌再跌跌无可跌,但老子就是爱上你了,莫名其妙的爱上你了。我可能是有病,我应该是有毛病,要不然我神经病似的爱上你这种我到现在都无法将你归类的女人,还要是爱上一个压根瞅不上我的女人。唐二,你不能爱上我也没事,但你真的不能讨厌我,不能憎恶我,这样实在让人太难受了,就像是心肝被捏碎那样难受,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真的特别难受啊。我太难受了….”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刚刚汪晓东的声音变清晰了不少,但他在撂这么一连串的话,越到后面声音越低,最后的话尾音拖个老长之后,就彻底没信了。
握着手机懵逼一阵,我见汪晓东有大半分钟不说话,只得试探性的:“汪晓东?”
回应我的,是一阵匀称的鼻鼾声。看来,这厮是睡着了。
纵然汪晓东之前在佛山那次,他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就与我说过什么喜欢我之类的,但他很快打虎眼跳过了这个话题,而现在他在酒精的麻醉下,比之前的情绪着墨不知道浓烈了多少倍。
第一次被除了张代以外的男人,那么浓烈地表达对我的眷顾,要说我内心完全没波澜那简直是笑话,但要说我被激起了涟漪,倒也没有。
反正在我繁复的情绪里诚惶诚恐的成分占据大部分,毕竟我知道我别说回馈汪晓东同等的热切,我连半分都无法做到。
裹着被子辗转反侧了挺久,我一直失眠到凌晨两三点才勉强睡着,翌日却醒得出奇的早,精神状态也没受啥影响,我就先一步回到工厂了。
制造行业,原本大多数时候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说好的出差个四五天,最后变成了八天,反正那个项目首批主板,是在星期五上午才宣告制程完成。
在这段时间里,汪晓东或者是在酒醒之后大彻大悟重新投身进入他繁花杂乱的世界,他没有再打电话过来给我,当然我也不会主动凑上去刷存在感。
至于张代,其实我有很多次差点控制不住再打电话给他的,但我次次捏着电话都要酝酿良久,越是酝酿勇气越被消磨殆尽,只得作罢。
反正,有好几次他打电话给李达,不知道李达是不是手抖,他都会按到扩音,我听他给李达安排工作时,思路清晰,中气十足,看来一时半刻是死不掉了。
在回程之前,工厂的负责人非要请我们吃饭,那热情劲让人完全招架不住,就一起去吃了。
这番折腾下来,回到深圳已经是下午四点。
按照我的请求,李达将我送到公司楼下,他说晚点他会让人把车给我开过来。
他效率挺高,我刚刚给那些组员开完会,就有人联系我到楼下取车。
除了被敲碎的那块玻璃换成新的,我车上那些东西都保持原貌,该在的都在。
我给李达打电话过去,问他拖车修车换玻璃都花了多少钱,我拿钱给他,李达告诉我,那些费用全部入了张代的帐,我要客气拿钱的话,也是拿给张代才对。
怀揣着被鬼迷惑掉的心窍,我问清楚李达修车的金额后,跑到最近的柜员机提了现金,又跑去士多店买瓶水劈点零钱,把它与十几张百元大钞装在一个信封袋里,驱车前往医院。
在路上我的思维无比活跃,我不断构思着等会我在医院见到张代,我第一句话应该说点啥之类的,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去拿捏考究台词,却没有分哪怕一丝的思绪来想象我扑错人的场景。
来到医院敲开张代之前住的那间病房的门,我这才发现病房里早换人了,换成了个中年男人,可能是生病的原因他脾气分外暴躁,凶神恶煞地盯着我问我到底是谁,我尴尬说走错病房落荒而逃,跑出来护士站问了问,才知道张代早在四天前就出院走了。
坐在车上反复纠结了十来分钟,我咬咬牙,径直朝香蜜湖出发。
在路上塞了一会,我抵达香蜜湖的地下停车场闸口天已经全黑了,为了避免被保安拦着不给进,我直接报上张代那栋别墅的编号,倒是轻而易举就进了停车场。
从电梯里面出来,小区里面已经是华灯初上,那灯光柔柔倾斜下来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我越走越快,很快就立在张代的家门口。里面灯火通明,他应该是在家的。
深呼了一口气,我按下门铃,然后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