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打过来问情况,大概是对自己弟弟忽然离婚这事懵逼,她所有摆出一副站我立场的模样,不过是客套罢了。
张代与她才是亲人,他们认识了几十年,而我唐二,不过是一介外人。我要真的像个傻叉似的,像是抓住了个倾述的对象,将张代的罪责数落一番,反而显得我愚蠢。
声音无恙,我毫无波澜起伏道:“没有,我们是和平分手。”
在那头沉寂一阵,夏莱唉声叹气:“你们啊你们,真的把婚姻当儿戏了啊。小两口有啥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聊清楚的,怎么那么冲动就把婚给离了?当初我爸反对你们那阵,你们不挺坚定吗,现在怎么一回事嘛!”
停了停,夏莱冷不丁的:“唐二,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张代离婚,是不是因为他跟邵燕走得太近?是的话,我去说说他,让他…。”
心已经对这个话题木然,我打断夏莱,风淡云轻:“不是,是我们发现彼此不适合。”
接下来夏莱又一顿好说歹说的,我仍然没给她哔哔太多信息,后面夏莱有些无奈说我在某些程度上跟张代挺像,都一样的固执,她说她最近照顾奶奶疲于奔命,实在也没有余力再多操心我跟张代的事,让我这段时间冷静冷静,后面说不定和张代还有转机,她还说让我有空找她玩,不管我和张代的关系如何,都不影响我与她来往。
我客气着说好。
但我已然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最含糊的敷衍。
抛开我与夏莱的初相识,不管是不是源自于张代,可我后面与她的纽带,确实是建基在我与张代缔结婚姻上,现在我和张代之间都关系都完蛋儿了,我还没有心大到这种地步,跑到自己前夫的姐姐面前刷存在感。
结束了与夏莱这通电话后我意气阑珊,回到家里翻来覆去好久,才把被她挑起来的心波压制下去。
翌日我起个大早,将自己从头到尾收拾一番,前往属华强北商圈范畴的上步大厦九楼面试。
博朗的装潢,跟我此前接触过的大部分手机数码方案公司别无二致,都是一派硬朗严谨,不算是太简朴,也没有多浮夸,中规中矩得让人看着就觉得蛮靠谱。
陈诚跟郑世明的年纪不相上下,但他的长相稍微普通一些,但胜在干脆利索,气质不凡。
很干练,陈诚大致问我些工程上的问题,又让我当着他的面画了个芯片通路图。
我倒不敢说自己的表现有多好,可看得出来陈诚还算满意,他最后说虽然深圳也欠缺工程岗,但博朗在佛山的工厂基地,需要一个沟通能力较好的工程接洽人,他看我履历上做过四年业务,协调能力自然不在话下,他问我有没有意向将工作地挪向佛山。
讲句真心话,即使我可以潇洒放手我与张代的婚姻,可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心无波澜继续晃荡着在与张代太过靠近的圈子里,然后时不时在措不及防的状态下,听到来自他的桃色新闻。
我之前也不是没有远离一点的想法,我只是没有一个正当的名目,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像落荒而逃。
于是,陈诚这个想法深得我心,我们一拍即合。
因为没几天就要放春节假,陈诚让我先到人力资源处做个资料备案,等到年后初八,再到佛山报到。
工作的事尘埃落定,下午回到家里,我酝酿拿捏了一下情绪,给家里打了电话,将我与张代离婚的事告知了一下,在我意料之中,那群淳朴的家人,没有带着世俗的偏见,首先认为我离婚会给家里蒙羞,他们见从我的嘴里面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转而不断宽慰我,让我回家过年。
我终是不忍将自己的低气压带回到那个小小的村庄去,我转而说我找了一份更好的工作,待我在佛山站稳脚跟,我就接他们来玩。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多从五湖四海汇聚在深圳这座浮城里面的人,开始大包小包从深圳出发奔赴不同的地方,而我也凑了个热闹,从深圳自驾到了佛山。
出发前我其实只是打算,趁着自己吃饱撑着没事可干提前到上班的地方踩踩点,提前租个房子,把一切打点好,年后上班不至于太仓促。
可抵达后,我在附近找了一遭的房子,那几千块就能买一平方房子的价格,让在深圳看着万字起步房价的我心动不已,我当机立断转租为买,在南海花苑广场买了个带精装修的小单位。
看着银行卡里面的存款被掏空,我安慰自己,现在有自己的小窝了,反正以后我努力挣钱,存款还是会有的,生活正朝越来越美好的方向前进着。
弄好佛山的落脚点,我没有多作逗留回到深圳,开始整理自己那些细碎。
当我将所有能带走和该带走的东西打包得差不多,我之前藏在枕头下的张代的照片,不知道从哪里跃现在眼帘里,我连迟滞一秒都没有,转身将它扔到了垃圾桶里。
对于我曾经亲手捣弄起来的葡萄架鸟巢椅和瓜果花架,我其实有万般的不舍,可我们的生命,从来都是一场不舍与分割的旅程。
我这大半生,不舍的东西有很多,可我越走着,被舍弃的也很多,于是我终于也能将那些曾经最舒适的青翠,舍于身后。
在正式出发准备挪窝到佛山之际,我去找了戴秋娟,我把我和张代离婚的事当面告诉她,她拼命追问我离婚的缘由,是不是因为那个什么狗屁姓吴的。我无言以对,戴秋娟抱着我痛哭流涕,大骂张代就一龟儿子,似乎离掉婚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我怕她情绪崩塌对宝宝不好,好不容易将她劝住,却无法阻挡离愁别绪的渲染。
来深圳四年多,我与戴秋娟一路搀扶走到现在,现在我要去佛山,她过没两天就要跟着刘鹏回去刘鹏的老家待产。我担忧她去到了得不到好的照顾,她愁着我一个人去陌生异地连个朋友都没有,反正这次见面气氛总有淡淡感伤,然而再感伤也抵不住现实拉锯。
我终于与呆了四年多的城市辞别,辗转来到佛山,年初八顺利入职博朗,位居工程监管,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手上有带几个菜鸟实习生。
我也不能自夸我人缘多好,但在雄性云集的行业,可能女工程师少而又少,我得到的苛责少了些吧,我很快与那些新同事打成一片。
这期间,汪晓东有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听不到铃响没接到不会给他打电话,就算是接到我没两句就说自己忙。我想他应该是收到了我与张代离婚的风,我不想给他奚落挖苦我的机会。
我麻木,并不代表我不会痛。
后面汪晓东可能觉得自讨没趣,他就没再打过来。
还有个我需要啰嗦的事是,我没有像戴秋娟说的那般在佛山一个朋友的影都没有,我入职之后没多久,郑世明忽然带着柠柠过来拜访我,我们一起吃喝玩乐了好几茬,我才知道原来郑世明他是地地道道的佛山本地人,他爸妈其实之前就有回来佛山老家定居的打算,而品博关闭了,郑世明在深圳了无牵挂,他重新回归家里带娃,就一同回到了佛山。
后面他还邀请我和我带的实习生去他家里吃饭,我这才发现卧槽卧槽的,难怪郑世明对结束品博那么淡定,毕竟丫丫的他在佛山,有整整好几栋的物业,他活脱脱一地主,他单单靠着收租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工作顺利,又有朋友相伴着吃喝玩乐优哉游哉,不过是短短几个月而已,关于深圳的一切越发的模糊,似乎全然晃荡在我的记忆深处枯萎腐化。
可我却无法忘记,我的身体里面曾经来过一个孩子,他带给我不过短暂几天的小心翼翼和喜悦,又以让我措不及防的姿态离去,而我再用力挣扎也无能无力。这样痛苦的回忆,它变成我时常的梦魇,我经常在梦里面匍匐着,看到自己身上不断地有血涌出来,我被惊醒过来之时,月光总是不偏不倚倾泻下来。
那个漫长的凛冬,应该算是过去了,我以为我的生活可以就此平静到毫无波澜,但我错了。
某个星期五,博朗深圳公司有新方案传过来,事情多到我想跳海,为了能过个放松点的周末,我加了几个小时的班。
晚上十点出头,我开车回家,在等红绿灯的当口掏出手机瞅了瞅,发现有个未接来电。
我随手开锁点开,在看到给我打过来的那串号码时,我完全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