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书信(2 / 2)

若是陈余有幸,家祭莫忘告乃翁。劳作一生,也没什么能留下的,唯有一子也送去前线,此生无愧于国,只愧历代先祖,怕是要断了清明时节一沓黄纸。

烦啦瘸着腿走过去,拿过兽医手中的书信:“鱼爷,真有你的信。”

“没人给我写信。”陈余话虽如此,但身子已经爬下木梯。

“真是你的。”

急匆匆的陈余推开挡路的人,小跑到烦啦身边拿过书信,上面封皮又脏又皱,只能看见‘川军团陈余收’。

撕开卷角,陈余急不可耐的书信上的文字。看了两行后已是泣不成声,一个人失魂落魄的靠在木屋墙脚,屋顶的死啦死啦瞧见屋下烦啦和兽医表情不对劲,于是也溜下木梯。

拿过陈余手中的书信,死啦死啦看了几眼,兽医和烦啦走来。

“上面写什么?”烦啦问。

死啦死啦不知所措的说:“是当初在缅甸机场的米西米西寄来的信,上面说之前和我们一起打仗的何连长战死了,为了掩护英国佬撤退,带人断后被日军打死。”

“该死的英国佬。”烦啦自顾自说了句。

兽医不解的问:“那个何连长是死鱼的?”

“一起长大的发小。”

烦啦低声解释道:“他们十几个同学一起参军,死的就剩下他们两个,好不容易在缅甸遇见了,没成想也是最后一面。造化弄人,也许当初不听军部命令,让米西米西他们跟我们一起回国,说不定就没这档子事了。”

死啦死啦叉腰感慨:“又多了一个不得不打回缅甸的理由,那小子不错,我记得蛮仗义的,还给我们送吃的。米西米西也不错,他们那些人都挺好的。”

“人家当初可没像虞啸卿那样看我们,衣服、吃的都紧着咱们。”

“都走!都走!”

兽医伸手赶死啦死啦和烦啦离开,让外面的一群人都离开,而他自己却留在原地。兽医眯起眼抬头看向天空,咧起嘴笑了笑,步履蹒跚走到陈余身旁,蹲下身轻轻拍打他的肩膀。

从未如此失态,陈余从未如此失态过。他呆滞的目光透过树顶伞盖,似乎越过南天门,看见倒在缅甸的何慎之,尸体已经腐烂,骨架正在被飞虫苍蝇啃食。周围散落一地的尸体,都是曾经在机场战斗过的同袍。

兽医叹了口气:“都是好孩子,你们这些孩子都争气。都说读书人金贵,可老汉莫在你们身上看到一丝丝金贵,跟我们这些泥腿子一起打仗,烦啦求学花的钱能养三十个豆饼,这还是读书花的钱。

你们在国内打仗,又去国外、去缅甸。说到底还是老汉这一辈人的错,莫给你们弄一个好世道,多好的娃娃被日本人打死。给老汉说说,你们在大学堂学个啥,我可莫去过大学堂,连看都莫看见过。”

陈余低声道:“文科。”

“那是干啥的?”

“读中外文章,学现代文化,启迪后辈,教化民众。”

“噢。”

兽医似懂非懂,眼眶红润从兜里摸出一封信抚摸:“你们都是好娃娃,要不是这个世道,你们都是个顶个的人才,能进大学堂的人都了不起。你和烦啦能跟英国佬说话,可老汉连官话都说不顺溜,救人也莫救活一个。

可惜你们这些个好娃娃,多好的娃娃,能让咱们老百姓过好日子的孩子,爹妈辛辛苦苦养大,送去大学堂读书,到头来躺在缅甸山沟沟里莫人问、莫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