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镕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中,可扶意一声“镕哥哥”,让他彻底心软。
门外几个值夜的丫鬟已经被他迷晕,他必须在明天先见过皇帝后才能正大光明地露脸,但实在放不下扶意,今晚一定要来看看,并与妻子商议重要的事。
小心翼翼将扶意抱回卧房,将那唯一一支蜡烛挪到面前,火光虽弱,足够照亮彼此的面容,妻子满脸的泪水,让他心如刀绞。
“我不是想哭才哭的,就是……”扶意小声抽噎着,委屈地抓着丈夫的胳膊,“我是太高兴了。”
不难想象这些日子,家中发生了什么,父亲既然中断了他们的联络,扶意就一定是受到了欺负,可他不能护着半分,把怀着身孕的人,独自丢在家里。
“方才抱着你,觉得又轻了些,果然是瘦了。”祝镕道,“怪我丢下你。”
扶意却抓过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忽然触摸到隆起,仿佛一股断流从掌心传入全身,祝镕惊喜而紧张,一时手脚也变得僵硬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三婶婶说,再过些天,孩子就会在肚子里动起来。”扶意笑得甜蜜,“我这几日,天天等着呢。”
“有没有请太医、郎中好生瞧瞧?你的身体可好?”祝镕问。
“一切都好,就是想你。”扶意说着,又软绵绵伏进丈夫的怀里,“我以为要明年才能见到你,镕哥哥,你想我吗?”
“想,每晚都想,白天不忙的时候也想,我本该明日进城面圣,实在记挂你。”祝镕轻轻拍哄着妻子,又不得不提起严肃的话语,“扶意,外头的事,你应该知道,王爷找到了,事情终于要有个了断。”
扶意坐直了身体,匆忙擦去眼泪:“我给你的飞鸽传书,收到了吗,就是最后那一封,跟着你父亲送来的信鸽一起,你收到了吗?”
事到如今,夫妻之间再不必互相隐瞒,祝镕坦言他知道扶意一直以来,明着暗着向王府传递消息,而自己,则身负使命,要对胜亲王一家赶尽杀绝。
扶意说:“你总是不小心将书信纸笺落下叫我看到,一次两次,我再傻也明白,你是故意的。至于皇帝交给你怎样的使命,平理对我说,若有一日你们敌对,他不得不杀了你,叫我别怪他。”
“那小子……”祝镕一脸骄傲地口是心非,“冲动又鲁莽,不知天高地厚。”
扶意道:“镕哥哥,若有一天你杀了王爷、杀了世子,我不会怪你,这一点我早就想明白了,在我嫁给你之前,我就想好了。”
祝镕很心疼:“那么早,你就想这些事?”
扶意颔首:“嫁给你之前,所有的事就已经存在,你是皇上的密探,当初你不许我告诉别人曾在江上遇见你,没多久我就明白,那时你该是去找王爷和世子?也就是说,从我们初遇的那一天起,我们的立场就是相对的,我心里很清楚。再后来,你来纪州接我,住在家里也曾有不知所踪的时候,我也知道,你是去城里打探消息,甚至是去搜了王府,可我从没问过你。”
祝镕神情凝重:“这是我的责任,但这份责任,已经不再为我所控制,昔日的忠君,都成了今日的罪孽。”
“世子给郡主和大姐姐的书信里,提到你有所计划,平理也这么说。”扶意问,“你有什么打算?今天早晨传来的消息,好像王爷不认得王妃,又或是王妃娘娘认错了人,模棱两可的也不真切。”
祝镕说:“他们早已团聚,具体的事,日后再与你讲。眼下,王爷和世子答应了我的请求,放弃复仇和江山,争取与皇上和解,将来他们回纪州,继续镇守一方。”
扶意不敢相信:“王爷和世子为何能答应你,可是镕哥哥,你认为当今能给大齐一个安泰昌盛的国家吗?”
祝镕道:“这不全赖皇帝,在我们这些年轻人手里。而我与王爷深谈,他并不愿与兄长兵刃相见,他甚至认可兄长身为帝王,要排除异己,扫平一切威胁的私心。你也说过,当今并非一无是处,而他作孽的私心,全是昔日先帝带给他的阴影,王爷他,就是阴影的根源。”
扶意双拳紧握,她不甘心,但丈夫不会说谎话骗她,他已经传达了王爷的心意,胜亲王并不贪恋帝位皇权,他只求大齐昌盛繁荣。
祝镕道:“因此,不久之后,王妃娘娘带回的王爷将是失忆不认人的,他再不能行军打仗,再不能威震四方,他将和王妃娘娘回到纪州安度余生。另由世子接替王位,继续掌管纪州,从此远离京城,远离皇权。”
“真可笑……”扶意实在无法苟同,“凭什么是王爷退让,难道先帝的偏爱是王爷想要的吗,他当初怎么不反了自己的亲爹呢,一辈子懦弱无能,到头来,还要做弟弟的来让他。”
祝镕道:“自然这其中,还有我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