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皇祖母曾经对他说过,玉姑姑这辈子没嫁人,没有生自己的孩子,所以,她把自己带大的孩子都当做她的亲子亲孙一样。
生育之恩大,养育之恩就不大了吗?
秦贵妃似乎猜到他想什么,轻声问道:“皇上,臣妾知道您责怪老祖宗,只是,臣妾想问一句,如果您是太皇太后,您会怎么做?”
皇帝陡然抬头盯着她,面容有些狰狞。
秦贵妃心头一惊,“臣妾多嘴,皇上恕罪!”
皇帝的心头,像是被飓风吹过,七零八落,如果是他,他会如何处置?他会放了母后吗?如果是其他人杀了玉姑姑,他会怎么做?毫无疑问,他会不惜一切都要把那人千刀万剐。
但是,因为那人是母后,他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让玉姑姑冤死?她年纪大了,在最该安享晚年的时候,惨死在湖中,她是那样的怕水啊!
皇帝的心很痛,很痛,说不出的难受,说不出的钝痛,几十年与玉姑姑的记忆,一下子冲上心头,他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用温暖的手牵着他的手一路走过的老人了。
每年,他的生辰,玉姑姑会为他做红鸡蛋,就像小时候一样,并且,总要盯着他吃下去才算完事。
曾经,他扬着稚嫩的小脸对玉姑姑说,朕长大之后,要好好孝顺玉姑姑,不许任何人欺负玉姑姑。
玉姑姑每一次听了这样的话,总是很开心,搂着他说,“好,等皇上长大了,玉姑姑就享福了,玉姑姑什么活儿都不干了,就等着皇上来孝顺玉姑姑。”
皇帝默不作声地走了,秦贵妃本想为叶宸说几句好话,昨夜晚上,父亲深夜入宫,让她为叶宸美言几句,她也知道叶宸如今正在为弟弟治伤,弟弟能不能好起来,还得看她。
皇帝去了樟鑫宫。
殿门从外面关闭,福公公上前敲门,“皇上驾到!”
殿中没有任何的声音,福公公奇怪地看了皇帝一眼,“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退后,再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还是没有任何的回音,偌大的樟鑫宫,仿佛一座死城,除了听到殿中高大树木传来的沙沙声之外,再没任何的声响。
皇帝也觉得奇怪不已,“神兵营的人不是守着在这里吗?”
“不,神兵营的人昨夜开始就大批地撤走了。”福公公额头冒汗,“皇上,太皇太后不会出事吧?”
皇帝一听,回身喊道:“来人,来人!”
禁军副统领萧亚带人过来,“皇上,臣在!”
“快,翻墙进去,打开殿门!”皇帝下令道。
“是!”萧亚一个飞身上墙,进了殿中,殿中的院子空无一人,连宫人都没不到。
萧亚打开殿门,皇帝与福公公进来,直奔正殿。
正殿大门关闭,皇帝沉声下令,“撞开!”
门没有从里面反锁,萧亚一撞便开了。
正殿的桌椅摆放整齐,本来放置在正殿的玉姑姑的遗体已经不见了,所有宫人消失。
萧亚带着人找遍了整个樟鑫宫,在老祖宗的寝殿里发现了一张纸条,用烟袋压着,萧亚取了字条出去,递给皇帝。
皇帝打开纸条,上面就只有一句话,“哀家走了,勿找!”
皇帝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陡然间,变得煞白。
他觉得胸口闷得很,连呼吸都像透不过来,黑暗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凉飕飕的风从殿外卷进来,吹得他浑身冰冷。
他全身冻得有些麻木,拖着沉重的脚步,他一步步地走出去。
然后,他站在殿外,看着这所金碧辉煌的宫殿,脑子只有一句话在回荡,你被丢下了,你被丢下了,你被丢下了……
继而,愤怒,悲伤,恐惧,多种情绪在一瞬间涌上脑子,他回头,咬牙切齿地道:“遵朕的旨意,把叶宸押往刑场,即日斩首。”
福公公神色惨白,跪下道:“皇上……”
“任何人若求情,同罪论之!”皇帝说完,大步而去,一扬手,手中的纸条落地,吹落在福公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