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雨呆呆地捧着碗,半根面条还在嘴巴里,眼泪就已经控制不住、“啪踏”一声从眼角边滑落了下来。
几乎是在她情绪失控的第一时间,坐在她对面的傅郁就已经发现了端倪。
他看着她的脸庞,这时神情淡然地放下了碗,起身离开了餐桌。
而翁雨低着头,也没有留意到他的行为。
她向来是个被戏称没心没肺、糊涂随性过日子的人,她自己也乐于过这样简单不多虑的生活,可其实,有些情绪和影响,在不知不觉中就这么被压抑着压抑着,她因为怕他们担心,没有去告诉爸爸妈妈或者闺蜜。
她也更不能告诉言侨。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
不知过了多久,傅郁才回到了她的对面坐下,并在她的手边放了一包纸巾,“如果你愿意说。”
她点了点头,泪眼朦胧地放下碗,去拿纸巾。
傅郁就始终这么安静地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直到她的情绪稍微控制住一些,他都一直这么等待着。
“前天……我刚飞了新加坡的航班回上海。”她胡乱擦了擦脸,攥着纸巾,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我是晚上到的,可没想到我一出关,就看到了我男朋友的妈妈等在外面。”
“我之前见过她几次,是在我男朋友的生日宴会还是生意酒会上?记不清了,不过基本都没有怎么说过话,我一直觉得她应该不太喜欢我。”
她抿了抿唇,自己也没想到这些事情、说出来却也不是那么难,“然后那天,她一看到我,就直接气急败坏地抓着我的手臂告诉我,让我马上离开她儿子,有多远滚多远。”
“她说我不要脸,不知道使什么手段一直缠着言侨,她本以为言侨跟我在一起只是玩玩,最终会甩掉我、和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结婚,可是她没想到言侨跟她提要娶我……反正都是些不太好听的话,她的声音特别大,我所有同事都听到了。”她这么说着,苦笑了下,“我当时完全傻眼了,那个场景,我也是头一次碰到。”
“你给她回应了吗?”听完后,他淡淡问道。
“我什么都没有说,”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这个人一直不怎么会说话,我怕多说多错,她最后告诉我,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让我自己跟言侨提分手,这样。”
傅郁淡然地点了点头,“能想象到整个流程,湖南台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
他说话的语气,总是这么淡淡的,又加上点说不出的幽默轻嘲,却让她的情绪也渐渐被感化得恢复过来。
“言侨妈妈这样找过我之后,第二天我就听到了同事之间类似我傍大款、做小三之类的各种传言,你知道这个行业水很深,这种情况是不太少,但我和言侨从开始在一起时就很清白、更没有任何利益牵扯,我绝对不愧对自己,也不愧对他。”
她这时垂下眸,声音低低的,嗫嚅着重复,“我问心无愧。”
这么些年,无论她心里对言侨的感情是不是能和他对她的同等,她都在尽自己的全力对他好,希望他开心。
“我一直觉得感情是一件挺简单的事情,没有必要把它弄得很复杂。”她闭了闭眼,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我和言侨在一起,不去考虑家境的悬殊、职业、朋友圈的差异以及他家人的意愿,我的确是过得很开心的,但是我现在发现,我好像不能不去考虑那些。”
她很想一直这么简单平静地生活,但其实这个地雷从最开始就已经埋藏在了她和言侨的关系里,是她自己拖拉鸵鸟、不愿意去正视。
“人成长后,有些需要面对的事实的确是残酷的。”他沉吟片刻,“但最终还是能够归于平常简单,所以,该放的放,该拿的拿。”
翁雨听了他的话,想了良久,似乎有些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含义。
他没有给她提供建议,也没有给她安慰,只是用一个很冷静的侧面来告诉她,她应该以怎样的心态去处理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她压抑了几天的心情、好像渐渐也好受了许多。
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神色从容的傅郁,她真的觉得,从今天她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给了她一种值得去信任的安稳感觉。
她很意外于这种眼缘。
“……谢谢你听我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
沉默了一会,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这顿饭……好像还是还不清人情。”
“邻里之间,来日方长。”
他耸了耸肩,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敲桌面,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对了,”她这才发现她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没有告诉他,“我叫翁雨,上公下羽的‘翁’,下雨的……”
“我知道。”他这时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下巴。
她惊讶地望着他。
“我前面看到了你放在茶几上的送水单。”他此时看着她,平静地回答,“上面有你的名字。”
“哦……”她点头,心里想着,他真心是个特别细腻的人。
当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时,却没有看到他正坐在她对面,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个“翁”字,解释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翁”,似乎更好一些。
傅郁帮忙她一起洗了碗之后,很快便告辞离开,翁雨去浴室洗了澡,拿着手机躺到了床上。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手机屏幕上却还是没有半点来自言侨的消息。
她不禁想着,可能他妈妈今天叫他回去,就是想给他下最后的通缉令,让他和自己结束吧?
就像前天给她的那当头一棒,可能这种世家的长辈,总是会以一种强硬到近乎蛮横的态度,去处理这种关系。
握着手机,就这么想着想着,她很快就枕着枕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被闹钟闹得醒过来的时候,手机屏幕上还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