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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夕,南瑰妍给叶知秋打了个电话,说她春节期间在招待所值班,不能回家过春节。知秋心地善良不忍心把她一个人扔在天南,准备回芙蓉镇一趟看看老人,然后到招待所和瑰妍一起过春节,可能她觉得在继父张问天家过春节也不习惯。镇里已经放假,知秋让王步凡派车送她,王步凡觉得也该去看望一下张问天和那几位老先生。他准备了些礼品,腊月二十七日下午自己开车送知秋回家。
到芙蓉镇后王步凡先让知秋回家,自己到李二川等人家里坐了坐才来看望张问天。张问天见王步凡来看望他心里很高兴,握着他的手把他让到屋里。
王步凡与张问天拉些家常。张问天问了些王步凡工作上的事情,又问了知秋在孔庙的工作情况,王步凡一一作了介绍,然后问了张问天生活和身体方面的情况。闲聊期间,王步凡想起张问天曾说他与天野地委原书记边际有点儿交情,而边际的儿子边关现在是天野市的市长。于是他就想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张老师,你是咋认识边际的,是同学还是朋友?”
“不是同学也不是朋友,应该说是难友。”张问天很健谈,他看王步凡想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就打开了话匣子。其实人就是这样,年轻时爱设计未来的美好前景,老年时则常想过去的苦难和辉煌,少年人生活在幻想中,老年人生活在回忆中。
张问天开始向王步凡介绍情况:一九五八年在河东省掀起了一场批判“岳成边”活动,岳是岳秀山,成指成大业,边是边际。岳秀山当时任河东省的省委第一书记,成大业任省委书记处书记,边际任省委副秘书长。
边际当时因“犯错误”被下放到东南县的芙蓉镇,一边劳动一边接受改造。当时芙蓉镇南边修建水库,张问天这个当时的“历史反革命分子”就和边际一块儿劳动。有一段时间边际患了重感冒,高烧不退咳得很厉害,有时还吐血。张问天看再这样耽误下去他很可能会死在工地上,就悄悄回村里给他弄了些药品为他治病。边际很感动,眼含热泪拉着他的手说,我是右派,你是反革命,你这样做太冒险了,一旦让他们知道可不得了。老弟呀,你的救命之恩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后来在张问天的照顾下,边际逐渐康复了。一九六二年九月,边际的问题得到平反。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向人民解释岳秀山、成大业、边际同志问题的通知。 岳秀山调其他省任第一书记,成大业到别的省当了副省长,边际则到天野地区当了书记。边际上任前感情很复杂地拉住张问天的手说,张问天同志,我的命是经你的手捡回来的,你的大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但是你目前的情况还不能出来工作,以后生活上如有困难就找我。一九六九年“文化大革命”正处于失控状态,边际受到冲击,造反派准备将他批斗死。他逃出来后就到芙蓉镇来找张问天,张问天把他藏了四十天,后来形势好转,他才恢复了工作。他是个很重情义的人。
王步凡听张问天谈与边际的关系,也只是听听而已。他目前的情况还用不上边际的儿子边关帮什么忙,也许以后用得着。
这时叶知秋进来说:“晚饭做好了,准备吃饭。看样子天要下雪了,吃完饭得赶紧走。”这时王步凡的手机响了,是副镇长夏淑柏打来的。他在电话上向王步凡汇报了省教育厅调查组来孔庙的调查情况:人家事先没有和镇里通气,而是微服私访,等把情况摸透后才与我联系。调查组认为孔庙上报的材料基本属实,决定发放扶贫款五十万元,发放无息贷款五十万元,让孔庙彻底解决中小学危房问题。听了夏淑柏的话王步凡心里很激动,一不留神就和他多说了一会儿话,手机的电池电量低了,最后话还没有说完就断了。
吃过晚饭,王步凡也不再说什么就别了张问天,拉上叶知秋回孔庙。在路上走着,天就下起了鹅毛大雪,路面渐渐变滑,车速也不得不降下来。王步凡刚学会开车,技术不熟练,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一不小心车熄火了,就再也发动不了。他心急火燎没有一点儿办法,只好站在路边挥着手去挡车,但没有一辆车肯停。
西北风刮着,彻骨的冷,他浑身是雪,变成了白头翁。天气越来越冷,路上的过往车辆也越来越少,看来挡车的希望是没有了。叶知秋见王步凡成了雪人儿,就在车上喊他,让他上车取暖。无可奈何王步凡只好上车与叶知秋坐在后座上,知秋给他拍了身上的雪,又掏出手帕把他头上的雪水擦了擦。王步凡觉得心中一股热流直往上冒,他向知秋报以微笑之后掏出手机给乐思蜀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他们,电话刚响了几声就断电了,这一次连开机也开不了,彻底没了希望。王步凡皱着眉头说:“看来今天晚上我们要在这雪地里度过了。难道七不出门,八不回家还真有点说处?这么不吉利!”
叶知秋两眼望着车窗的外边说:“不知是天公作美,还是天公作恶,偏偏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车子出了故障,真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