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拐杖是萧晋捐赠得来的,梁庆有沉默了,轻抚着杖身良久,忽然一滴浑浊的眼泪流过斑驳的皱纹,像是不甘命运的一条小溪试图滋润早已干涸的荒原。
“老头子这一病,村里人有事儿也都不敢过来找我了,一天天闲的心慌,我就开始回忆这一辈子都干过什么,这一想不打紧,老头子是连死都不敢死了呀!
以前我只觉得我问心无愧,对得起梁氏的列祖列宗,到了他们面前也能挺直腰杆,现在看来,估计连见都见不到他们,阎王爷就得把我给下了油锅。
亏心事干的太多了,全村人有一个算一个,每人都朝我啐口唾沫,然后再扒了我的坟,都不带有一点冤枉我的。”
梁庆有越说眼泪就越多,止都止不住,但说到这里,他忽然又看着萧晋笑了,拍拍手里的拐杖,道:“萧老师,你果然是老头子的福星,不但让老头子看到了村子富裕起来的希望,在老头子闭眼之前,还送来了这样一份大功德。
谢谢你啊!虽然四万块钱还远远不足以赎我的罪孽,但好歹能让我睡个安稳觉了。回头我死了,这根拐杖也给我烧了。到了下面,它就是老子的一件法器,要是那些小鬼真要把老子下油锅,哼!老子怎么着也得凭它弄死几个垫背才行!”
“老爷子这话说的霸气!”萧晋极力压下内心的苦涩,由衷的冲老头竖起大拇指,笑道,“小子这次捐钱还得了一堆小玩意儿,到时候一并都给您烧了,虽然不过是些蚂蚱、兔子之类的小兽,但也是有功德傍身的,怎么着也应该能帮您多咬几只小鬼。”
“好!说定了,就这么办!”梁庆有哈哈大笑,声音洪亮,直冲云霄。
又坐了一会儿,萧晋便告辞离开,走出院门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悲伤,回头对送出来的梁秀兰说:“秀兰嫂子,最近请你和柱子哥受累多注意一下老爷子,但凡有一点不对,无论什么时间,都要及时通知我,明白吗?”
梁秀兰顿时紧张起来:“萧老师,俺爹他怎么了?最近能吃能睡的,看上去都快好转了呀!”
如果他想活,那自然很快就会好转,但现在老头儿明显已经萌生了死志,不出意外的话,神仙也难救。
心里这样难过的想着,萧晋挤出一个笑脸,说:“嫂子你先别着急,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老爷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但是他的年纪毕竟大了,多年饮酒又掏空了身子,已经非常的脆弱,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产生什么反复,所以,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应该多加注意。”
“哦哦,”梁秀兰凝重的点头,“俺记住了,从今天开始,俺就跟柱子三班倒,轮流看着俺爹。”
“辛苦了。”
叹息一声,萧晋转身离开。
自从梁庆有病了之后,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想到死了,但萧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想方设法的去鼓励他、激发他对生的渴望——不是厌倦了或者烦躁了,而是心里非常的清楚,已经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