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点头,道:“是的。”
云默道:“倒也没错。在我们自己的路上,陪伴我最多的就是这种深入骨髓的寂寞。”
“你的寂寞,也从来不会与人分享。因为没有人能分享你的寂寞。”叶寒说道。
云默微微一笑。便也是在这时候,两杯酒都已上来。云默举杯道:“来,我敬你。我们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平的喝酒,只怕以后很难再有这个机会,所以我觉得今晚应该找你出来喝酒,应该珍惜这难得的时光。将来,不管如何,今日我们只管喝酒。”
“好,好!”叶寒只说了两个好字。然后两人便碰杯,各自喝了一口。
云默随后又道:“当初的事情,现在算起来,确实是我的不该。不过既然做了,也没有什么好后悔。只怪你当初是一只蝼蚁,而我不会去考虑蝼蚁的感情。就像现在,你同样不会去考虑我给你找的那两个小姑娘的生死。”
叶寒默默的喝了一口酒,道:“那孩子如果还在,现在也该有一岁多了。”
云默也喝了一口酒,道:“我有时候想过一个可笑的想法,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也许你我还可以做朋友,至少,我很少看得起人。而你叶寒算一个。”
当叶寒听到云默说看得起他时,他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如果是以前,也许还因为能被云默正视而会感到有一份满足。但现在,听起来却有些飘渺。对于云默,叶寒也早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不可抵挡,不可抗衡的畏惧。
之所以会有此种思想,一是因为实力在靠近。二是因为彼此之间,也多了一份了解。
所以这个时候,叶寒便也道:“虽然我们立场不同,但是云默你,绝对是一个值得让人佩服的人。”
云默淡淡一笑,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我很早发出的心愿。”顿了顿,道:“因为种种原因,我生来就是孤儿。二十二岁,我方才回到云天宗。二十二岁之前,我唯一的亲人是我的师父无为大师。”
“无为大师也是我的师父,但他被你杀了。”叶寒缓缓说道。这时候说起这些仇恨来。叶寒同样很是平静,似乎再没有什么东西让他内心起波澜。
但这并不代表叶寒已经忘了仇恨,相反,仇恨在心中已经是根深蒂固。这就像钝天首领的拳力一样,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里面包含的力量不可想象。
要想成大事,得先学会内敛。
当然,这个内敛并不包含全部。如果是碾压之势,便以滚滚威压绝对碾压。如果是旗鼓相当之势,不打就云淡风轻,一打就石破天惊。
云默道:“对,是我杀的。从他推我下万鬼窟那一刻起,他和我的师徒情分就已经没有了。而你,是他培养起来,来对付我的。事实上,就算没有张美那件事情,以你的军方身份。最终,我们还是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顿了顿,他继续道:“我自幼就是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里,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和平。为了争宠,争食物,一群小孩几岁的年龄就得满腹心计。我在七岁那年,被几个小孩陷害我偷东西,最后被赶出了孤儿院。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是那年的冬天,那年我记得特别特别的冷。我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外套。我蜷缩在街头的时候,看着人来人往,看着雪花飘落,我突然就想起了那篇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那小女孩还可以点燃火柴,死在幻想里。而我只能这么孤零零的冻死。我死后,在这天地之间,不会有一丝痕迹,没人会记得我。”
云默一直在述说,可以想象,这些东西,向来他云默是不屑跟任何人说的。只因今天是叶寒,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与特殊的人,所以云默方才敞开了心扉。其他的人,也没什么资格来听他云默说这些。
“那种冷,是深入骨髓的。你永远没有试过,冷到感觉脚和身体不是自己的。如果再有一丝温暖过来,便要将这皮肉绽破。我试着向过往的路人寻求帮助。我只想要一碗热饭,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只想要活下去,只想要不那么的……冷。”云默缓缓述说。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理我。从那时候起,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这世界上,他人的生死,与我何干。草木枯荣,都是它的道理,而我,要强大。倒不谈什么报复社会,我只是想要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再不会有。任何人也不能让我再去体验那种感觉。”
“后来,我碰到了师父无为大师。无为大师待我很好,传授我洗髓经,令我强大自身。我曾经对我自己说过,这世间,我可以负天下人,但惟独不会负我师父。我想过,将来纵使我冠绝天下,我也会像对待父亲一样来服侍师父。当然,我对我父亲没有感情。无为大师才是我真正的父亲。那时候,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那家孤儿院被我找去,我将那些小孩,院长,所有的人给杀了。那孤儿院也被我一把火烧了。”云默道:“叶寒,你可明白,被你唯一尊重信任的人重新推进那孤独无助深渊的感觉?”
叶寒知道他是指他被无为大师推下万鬼窟的事情。
叶寒道:“你若不是去杀了那孤儿院全部的人,师父又如何会起了灭你之心。”
云默道:“是非对错,总该有个论断。有什么是天生注定的?我云默也不是天生注定就是无情残暴。若是无为肯将孤儿院的事情明说,并加以教导,我未必就不会听他的。就算他告诉我,担心我以后会如何,所以要这般待我,只要他说出来,那万鬼窟,不用他推,我自己会下去。”
叶寒微微一叹,道:“但你是天魔星,你的格局已定。师父知道没有办法遏制你,你是他一手培养,于是便将你推下了万鬼窟。”
云默苍凉一笑,道:“什么狗屁天魔星,天煞皇者。这些命理格局,信则有,不信便是狗屁。只是因为他懂一些易数,便因此定了我的命格,岂不是可笑。”
“他推我入万鬼窟,便别怪我不再认他做师父。我上来之后,不杀他,是了断师徒情分。但后来,他千方百计培养你,又与我作对。那便是我的敌人,对于敌人,我云默从来没有手软的道理。”云默说道。
曾经,有人对云默说过,他这一生要流三次泪。第一次是进万鬼窟,第二次是无为大师死的时候。第三次,云默这时候想起来不禁好奇,将来还有何事能让自己流泪呢?
“我们将来,一定会是生死大敌。”叶寒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