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钟聿仍旧需要加班,家里就只有粱桢跟豆豆两个人吃饭。
饭桌上豆豆问:“妈妈,为什么爸爸现在都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粱桢只能说他在忙。
但小家伙显然没这么好糊弄。
“人家爸爸晚上吃饭的时候也都已经下班了啊,为什么就只有豆豆的爸爸不能回来?”
粱桢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说:“可能是因为你爸爸的工作跟其他人不大一样吧。”
豆豆:“有什么不一样啊。”
粱桢:“因为你爸爸是老板啊。”
豆豆:“什么叫老板?”
粱桢想着该如何把这个概念传输给才只有五岁大的孩子,组织了一下语言说:“老板就是下面要带领好多好多人一起工作,这些人里面也有很多爸爸妈妈,他们需要靠这份工作来养活家里的孩子。”
豆豆似懂非懂,只是皱了下眉:“那这些爸爸妈妈也都在陪着我爸爸一起加班吗?”
粱桢笑了笑:“这倒没有。”
豆豆就不开心了。
“那凭什么就我爸爸要加班?我爸爸家里也有孩子呢,妈妈你看,他都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陪豆豆玩了,上回说要一起拼的那辆挖掘机也没拼完。”
豆豆最近迷上了各类工程车,为此钟聿订了一整套工程车系列的乐高回来。
之前两人在家拼完了一辆覆带起重机,一辆马克卡车,还剩一辆遥控挖掘机没有拼完。
为这事豆豆最近已经念叨了好多次。
此时耷拉着脸,嘟囔着嘴,显然很不高兴。
粱桢原本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以为只是孩子的突发情绪而已,于是给他夹了一点鱼,“快吃饭吧。”
豆豆倒没再说什么,闷头扒了两小口饭,突然又停下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静静看着粱桢。
他说:“妈妈,爸爸是不是又不要我们了?”
粱桢当时只觉得心里好像被投进去一块大石头,翻搅得近乎疼痛。
“你……”她难得也有语无伦次的时候,“你怎么会这么想?”
可是豆豆又乖乖低头吃饭了,任凭粱桢怎么哄,他都不愿再吐一个字。
晚上粱桢独自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豆豆那双渴望又害怕的眼睛。
他还小,或许有些事不是很懂,可是内心的恐惧和感知是真实的,跟年龄无关,从小的单亲环境又让他变得比一般孩子要更加敏感,甚至早熟,然而猛地让他从老城区的那所旧楼里搬到这,从拥挤破败的公立幼儿园转入处处高档的私立双语,几乎一夜之间,他从外人眼中的私生子变成了钟寿成的嫡孙,不仅拥有了优渥的生活,尊贵的身份,还有了爸爸和陪伴。
粱桢之前以为,只有自己会在这地狱天堂的飞转中迷失方向,而今天才知道,原来豆豆也跟她一样,也会一边害怕,一边担心,又一边小心翼翼地患得患失。
她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半了,楼下依旧毫无动静。
以前粱桢从来不会催问钟聿在哪,跟谁在一起,什么时候回家,但今天没忍住,给他发了条微信。
只是微信发出去之后也没人回复,想来他确实应该在忙吧。
粱桢睡不着,干脆披了件衣服下楼。
钟聿下午的会议一直开到七点,中间简单吃了个工作餐,之后又马不停蹄跟B市那边得人进行电话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