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膺抚了抚金鹰的脊背,摸出一条肉干投喂之后,扬手将它再次放飞,他才转身向景耀帝一礼:“陛下,臣要等的消息到了,请容臣代陛下退狄!”
金鹰在这样的时节降落,景耀帝心中早有揣测,闻言只是哈哈一笑:“好!”
只见陆膺上前一步,直直看着底下准备掉头而去的北狄可汗:“赤那颜!”
随着这一声,北狄军阵中响起巨大的鼓噪,就是正在饮水的北狄人都扔下了水囊,拔出了长刀,这一代北狄可汗,是保全北狄火种、恢复北狄在草原荣光、承前启后的英主,岂容一个大漠马贼直呼其名!
北狄可汗赤那颜却是勒马回身,看着城头那张过分年轻的面孔,他心中一凛,能在同一辈龙台山王族几乎死绝中活到今日,他绝不会小瞧任何一人,更不会忘记此番南下的周密筹谋是为谁破坏!
只听陆膺一字一句地道:“赤那颜,你与其关心大魏的邻居,不如关心关心龙台山的邻居吧!”
急促的马蹄远远自北而至,在北狄可汗急促的心跳中,马上的北狄骑士如一道流星直滚落他的马前:“大汗!氐羌、吐谷浑、焉耆、龟兹……进犯龙台山!左贤王快守不住了!诸部告急!”
抬头再看向城头那张年轻的面孔,北狄可汗颜面的肌肉不自主的微微抽搐,这几载来,阿孛都日奔走于草原诸族之间,数次破坏北狄意图,在恢复北狄荣光的大宏图之下,看起来不过是疥癞之患,到如今,借着大魏对方却蓦然变成了一把无比锋利的尖刀,直插向了龙台山!
北狄军中这消息自然是严令勿泄,多少骑兵家人俱逐龙台山水草而居,亭州城头,这消息却很快人人知晓。
看北狄可汗与一众王子的神情,谁还怀疑消息真假?
城头之上,再看向陆膺的眼神更不相同,陛下身旁这位新贵……当真是好生厉害!竟能说动草原诸部牵制北狄,不动大魏一兵一甲,却能令北狄痛楚若此,直逼北狄龙台山……大魏立国以来可曾有过?
北狄可汗咽下喉口的鲜血,平息了因此番南下注定折损无功而翻涌的心绪,他才神情从容地看向陆膺:“阿孛都日,雄鹰只选择高崖而居,绝不会将就于泥潭,你今日选择大魏……”
北狄可汗眼神扫过景耀帝,临行前终于难掩轻蔑与高傲,若有所指地道:“那却是个容不下雄鹰的地界。你与我族,虽有误会在前,可狼群愿与雄鹰为伴,你到草原,我愿给你右勇王之位,相约血誓,永不背弃!”
就是北狄军中都不免骚动起来,草原人素重诺言,血誓,那真是绝不会违背的约定了,右勇王之位,其尊仅在左贤王之下,难道大汗竟这般看重那马贼?
陆膺却是嗤笑一声:“赤那颜,你不必白费心机,我绝不会去北狄,陛下也不会因你这番话而心疑于我。”
他顿了顿,才在亭州城头一字一句地道:“先父讳平,我与北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陆膺此生,必马踏龙台山,亲手斩下你的头颅!”
平……陆平?
成国公陆平之子?
仿佛一道惊雷,亭州城头所有官员将领看向陆膺,这一刹那,金甲曜曜,恍惚间,仿佛又见昔日帝国中那位战无不胜的战神风采再临人间。
原来如此,当年战死在亭州的陆氏父子……竟有这位世子活了下来,茫茫大漠霜雨雪,苦心孤诣终不负,今日这场亭州之局,北狄……还是败在了成国公府手中啊。
听完通事郎的翻译,再看陆膺眉宇间的坚毅,景耀帝终于罕见地抛却了帝王天性中对于时机、利益的权衡,率性道:“成国公陆平之子陆膺,接旨吧。”
陆膺一怔,随即连忙一礼,一旁的通事郎连忙摊开纸笔,凝神细听帝王在此时此刻要下达的旨意。
站在这帝国北域的边塞雄城,煌煌苍天之下,当着城中数十万大军,城下数万敌寇之面,景耀帝亦是一字一句道:“即时起,改亭州为镇北都护府,敕封陆膺为镇北都护,督察诸族、镇我北疆!”
此令一出,亭州城头登时一寂,安西都护府之后……大魏竟出现了第二个都护府,军政大权在握,而这第二位都护,竟如此年轻!
可他的功绩,这般耀眼煊赫,场中竟没有一人能出言反对。
北域都护府设立,无疑是整个大魏北部的力量聚散为团,直击北狄,一个“镇”字,景耀帝的冰冷杀机全不遮掩。
赤那颜猛然一喘,一口鲜血喷溅马上,令几个王子不由惊惶,他却狠狠推开他们,只最后向亭州城头看了一眼,哑声道:“回龙台!”
亭州将有大变,龙兴之地更不容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