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绾考虑了一会儿是让李暄这么睡着还是把他弄回房间去,最后还是叫人轻手轻脚地从书房搬了张小憩用的软榻过来,把人弄上去了事。毕竟搬回房间的话,除非李暄是死了,否则怎么弄都该醒了。
吩咐下人关闭了小花厅的门不让人打扰,秦绾想了想,叫秦姝备车,准备出门。
“去哪儿?要叫上明秋吗?”秦姝问道。
“不用,他今天本就休沐。”秦绾摇摇头,一声轻笑,“咱们去驸马府,他去也不方便。”
秦姝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握拳道:“太好了!我早就看那个老太婆不顺眼了!”
秦绾莞尔一笑。秦诀秦姝兄妹俩自幼被江辙培养长大,这嫉恶如仇的性子倒是学了十分像。
因为摆明了是找茬去的,所以秦姝难得地摆起了摄政王妃的全套仪仗,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驸马府。
这么大的动静,驸马府当然不可能毫无所觉,等仪仗到达门口的时候,安家大开了正门,阖府女眷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两列迎接,最前头的就是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安老夫人安王氏,后面的几个女子都是徐娘半老,身上穿的不是粉红就是桃红,应该是安文骥的妾侍。再后面是秦珠,以及几个年轻美丽却带着轻愁的女子。
“恭迎摄政王妃。”一群莺莺燕燕的声音有些参差不齐,还参杂着几许忧虑不安。
摄政王妃和驸马府虽然有亲,但一向不亲近,毕竟秦家大小姐和张氏所出弟妹不合并非隐秘,这几年来秦珠的日子过成这般,也没见摄政王妃替她出头的。于是安王氏也实在想不通摄政王妃这么大阵仗是来干嘛的。
聆风听雨掀开了车帘,摆上踏脚,秦姝伸手让秦绾搭着,仪态万千地下了马车。
“王妃,请进。”安王氏摆手道。
秦绾都没斜眼看她,扶着秦姝的手跨进门槛,经过众女眷面前,这才淡淡地开口道:“驸马府还真是好规矩。”
安王氏楞了一下,笑了笑,一张老脸都皱成了句话,却拿不准她这话倒是是夸赞还是讽刺。
可秦绾却没离他,径直往里走,一面说道:“珠儿过来。”
“是。”秦珠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一提裙摆,在安王氏嫉恨的目光中公然越过了她,跟在秦绾身后。
“明媒正娶的长孙媳妇居然站在一些妾侍后面,果然是好规矩呢。”秦姝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直接上驸马府所有人都变了脸。
进了正厅,秦绾直接在首位坐了,秦姝站在她身后,秦珠就立在下首。
秦绾也打量了一下这个许久没有关注的妹妹。
这三年来,秦珠因为是寡妇身份,不得进宫,也无法参与贵夫人之间的聚会,原本娇美的容颜迅速衰老,加上一身素淡的青衣银钗,看起来反倒比秦绾还年纪大些。然而,眉宇间却多了几分算计和隐忍,不像是当初毫无城府的幼稚,可见安王氏功不可没。
这会儿,安王氏就尴尬了。
要说三年前虽然被李暄一怒之下夺了诰命,但她还是驸马府的老夫人,平日里就算有客上门,也是她坐主位的,可如今上门的是摄政王妃,就算没有被夺诰命,她也不敢坐在上面。
然而,也不至于连个座位都不设?好歹她一把年纪了,还是驸马的生母!
“怎么,安王氏,你有什么话想说?”秦绾道。
“老身不敢。”安王氏低头咬牙。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很好。”秦绾权当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只道,“那么本妃就有话说了。”
“不知王妃突然造访敝府,可是有什么指教?”安王氏一字一顿地道。
一边的秦珠抓着自己的裙摆衣料,望着秦绾的目光几乎是充满希冀和祈求的。
这三年来,在安王氏手下讨生活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前几日好不容易带信回去求父亲想要大归,父亲的意思似乎要大姐做主,如今大家果然来了驸马府,是不是给她做主来了?
“三年前,安谨言在国宴之上被毒杀,想必你还记得。”秦绾道。
“当然记得!老身的孙儿啊……”安王氏立刻激动起来。
“闭嘴!”秦姝一声呵斥,“王妃面前,岂容你随意咆哮!”
“……”安王氏张大了嘴,干嚎声硬生生地被堵在喉咙口,一下子眼睛发白,喘不过一口气来。
“哎呀,老夫人怎么了?”
“快快,快请太医!”
一群穿红着绿的妇人们顿时乱成一团。
她们这些侍妾碍于襄平大长公主,注定是得不到名分的了,只能争男人的宠爱,而驸马侍母至孝,老夫人说一句谁的好,驸马都会高看一眼——这也是安王氏在府中被奉承惯了才养成的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脾气。
秦绾挥了挥手,制止了秦姝继续呵斥,漫声道:“既然安王氏身体不适,就不必在跟前伺候着了,扶下去,请太医吧。”
“老、老身……”安王氏扶着胸口一阵咳嗽。
“看来老太太真是年纪大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秦绾一瞪眼。
“是,王妃!”几个侍妾也顾不得安王氏还想说什么,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人扶了出去。
“行了,换一个主事的上来答话。”秦姝脆生生地道。
这话一出,下面的人都愣了。
主事的?驸马和公主分居,她们几个都是妾,连个上族谱的正经侧室都没有,怎么敢说自己是主事,非要挑一个的话,那就只有——于是,无数目光都落在秦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