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和秦姝很有默契地一人退到了舱门口,一人守住了窗子。
至于另一边的窗子,沈醉疏就坐在那里,虽然还是一副懒散的样子,但谁也不会觉得他是真的漫不经心。
“其实,也不是非打不可嘛。”沈醉疏闲闲地说道,“你不是说事了了吗?既然没你事了,你就把该说的都说说清楚就好了,比如,你到底是欠了谁的人情?”
“并不是我欠下的。”慕容流雪摇了摇头,苦笑道,“说实话,我也没那本事欠下这么大的人情。”
“是慕容氏先祖,欠了南楚皇室的。”秦绾淡淡地接口。
慕容流雪一怔,没有说话。
“很好猜。”秦绾一耸肩,“连沈醉疏这个家伙随便闲着无聊在御书房翻书都能猜到飞花谷的创始人是穆连城的后人,说明这件事虽然没有公开,但也不是什么绝对的秘密,只是当年世人迫于某种压力不敢宣之于口,久而久之,便被历史渐渐淡忘了。想必,是南楚皇室庇护了飞花谷吧?”
“王妃高明。”慕容流雪道。
“如此说来,确实是飞花谷欠了南楚皇室的。”秦绾笑笑,随即又严肃了脸色,沉声道,“但是,飞花谷毕竟是个江湖门派,朝廷也不可能派兵保护,你得罪了本妃,就算本妃派人去灭掉飞花谷,也是事出有因,对不对?”
慕容流雪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飞花谷中弟子都是无辜的女孩子,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做的。”
“你跟朝廷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秦绾笑道,“那是江湖的规矩,而官府的规矩,一向是满门抄斩,甚至罪诛九族!”
“飞花谷,不在东华。”慕容流雪道。
“本妃有钱。”秦绾微微垂下了眼神,淡然道。
慕容流雪沉默。
的确,天下之大,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飞花谷只是个江湖门派,而且除了他之外,都是女子,甚至很多人连武功都不会,修习的是琴棋书画。买凶杀人,若是杀的是摄政王妃,恐怕没几个杀手组织有胆子接这样的任务。但是,灭掉飞花谷,不少组织都敢接。
只不过,他从未想过,不管是摄政王妃的身份,还是无名阁主的身份,眼前的女子竟然能理直气壮地说出买凶灭你满门的话来。
“所以,昔年的庇护之恩,今日的灭门之危,可以相互抵消了吧?”秦绾问道。
慕容流雪一愣,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很好,你不欠南楚皇室的了。”秦绾干脆道。
“说得好。”沈醉疏抚掌大笑。
“王妃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想要杀摄政王吧。”慕容流雪叹了口气。
“愿闻其详。”秦绾一摆手。
执剑和秦姝对望了一眼,各自一摊手,又回到了秦绾身后。
看样子,暂时还打不起来呢。
其实秦绾倒是真心想把眼前的人揍一顿的。她的男人,她自己还舍不得打呢,居然有人想杀?
不过,她现在不止是快意恩仇的秦紫曦,她是东华的摄政王妃,自然要考虑东华的利益。
“王妃这么聪慧,不如猜猜,是谁想要摄政王的命?”慕容流雪道。
“南楚这个时候并没有动机谋杀东华的摄政王。”秦绾微一沉思道,“在北燕占据这嘉平关的当下,东华一旦出了问题,受益最大的都只能是北燕。即便南楚是北燕的盟国,也不会做这种舍己为人的事。这也是我一直把目光放在北燕的原因。所以……是私仇?”
“王妃果然智慧过人。”慕容流雪表示赞同。
“王爷只去过南楚一次,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即便有,前两次的行刺也罢了,可也不至于有人要用先祖的恩情来请你出手。”秦绾继续道,“若是私仇,只能是因我而来。”
“原来王妃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南楚得罪了很多人。”慕容流雪也不禁笑了。
“不招人恨是庸才!”秦绾一声冷笑道,“首先自然是永宁王,我得罪他不说,还把他女儿送去和亲,最后弄成个寡妇,他想杀我再正常没有了,可是,因为恨我,却去杀王爷,这是女人才会用的手段,而永宁王妃那个蠢货显然没有那个能力。”
冷卓然说的不错,这确实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慕容流雪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然而,他的沉默不语,更是说明了,秦绾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天下间,能有这样权势的女子从来不多。”秦绾一声低叹,随即抬头,很肯定地道,“皇后这么做,陛下知不知道?”
慕容流雪一挑眉。
这还真的……猜中了?
“秦大小姐的妖孽程度,奉劝你还是不要去挑战比较好。”沈醉疏懒洋洋地靠墙而坐,愣是把茶喝出了酒的洒脱,闲闲地提醒道,“上一个被大小姐折腾过的人,现在还在牢里被折腾得每天数着秋后处斩的日子呢。”
自从赵文正被下狱后,沈醉疏也去看过一次,不过,就是那一次,让他坚定了千万不要得罪秦绾的想法。
其实赵文正的待遇不算太差,起码有个单间,而且没有用刑。
但是——
赵文正喜欢金银财宝,秦绾就命人在牢房外放了无数璀璨的珠宝,让他看得见碰不到。
赵文正喜欢绝色佳人,秦绾就让狱卒搂着青楼花魁*,却选了两个矮胖如猪、丑如无盐的妇人贴身“服侍”他。
而最难熬的是,赵文正喜欢美食,秦绾命人日日在外摆满鸡鸭鱼肉,香味飘满整个牢房,却给他送去猪都不吃的馊饭馊菜。赵文正有轻微洁癖,最讨厌脏污,秦绾却吩咐了,牢房里的恭桶、吃剩的碗筷,只用半个月收拾一次。
虽然只是去了一趟江阳城的时间,但沈醉疏几乎已经认不出来这个眼眶凹陷无神,嘴里总是神神叨叨傻笑的男人,是那个原本还算风度翩翩的赵文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