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华,铺陈在荡漾的海面之上,如同一条波光粼粼的华毯。
宝船的甲板之上,人声鼎沸、场面煊赫。
“千叟宴”的嘉宾,在内监的引路下,陆续登上宝船。
这里汇聚了来自大祁各地的能人异士,外形气质、穿着打扮都极富特色。
他们被安排就坐于特定的区域,栗夏打眼一看,忽然想起少年时参加动漫节coy的场面来。
询问过负责嘉宾区域的内监总管,听说那位叫做“凝宵子”的郎中已然登船。
有“皇后懿旨”做靠山,今晚的她无疑是“自由”的。
栗夏决定先递交皇后的信,再去找赵沛汇合,继续调查付叶思的下落。
依照赵沛的行事作风,被他盯上的人,肯定早已掌握全部行踪。
今夜,大祁所有知名郎中齐聚宝船,可以被冠以“神医”头衔的基本上都来了。
栗夏去到此处,放眼一看,在座各位真可以用“千姿百态”形容,她的视线很快落在“凝宵子”的位子,居然空空如也。
“那位神医去哪儿?”她一把拉住旁侧服侍的一位宫女。
“回侧王妃,奴婢适才看到,他往那边如厕去了。”她抬手指出方向,“说去‘如厕\''''”。
“那边?”栗夏抬眼一看,那里是通向船舱的通道,却与“如厕”方向相悖。
栗夏直觉情况不太对劲,便也沿着通道直直追了过去。
通道后面便是船楼,并非宴会的区域,而且有专门侍卫把守,可栗夏一路走过,宝船通道要地,道路两侧竟无一人把守,更别说出面制止随意进入之人。
海风乍凉,一片流云遮住月色,道路渐渐暗淡下来。
原主目力惊人,即便前方昏暗,仍隐约看见宝船栏杆旁边闪过一道黑影。
她放慢速度,悄然跃上旁侧的船柱,居高临下,通道上的场景尽收眼底,那道可疑的人影披着黑色斗篷,将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凭栏远眺海面,似乎在观望什么。
不知被何物被惊动,他警觉地扭头,环视四周。
“被发现了?”栗夏心中咯噔一下,还以为自己藏得十分隐蔽,正欲现身,却见黑衣人蓦地转过身子,直直往身后看去。
“付大人不去随驾服侍,为何在此独自凭栏?”黑暗中,一道清冷嗓音如海上夜风,沁着寒意。
栗夏好奇心直接拉满,引颈而望,远远见颀长身影自暗处走出,“赵沛?!”
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似乎静候已久。
“靖远王?”黑影似乎有些意外,终于开口说话,虽然只听过一次,栗夏十分确定就是为姜蕙接生的神秘那个的黑衣人。
“他不是‘凝宵子’么,怎么又是‘付叶思’?”栗夏暗忖,一时间摸不着头绪。
“王爷为何不去伴驾,也在此观景不成?”黑衣人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反而先发制人。
“等你。”赵沛走到距他三步处,停了下来,开门见山道。
“等我?”他摘下斗篷,露出里面鲜艳的红色官服衣领,“王爷是不是有何误会?”
赵沛定定看着他,并没有否认,“孤也好奇,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的会是何人,不想见到付大人。”
“卑职不喜热闹,过来求个安静而已。”他简练答道。
“付大人如此狡辩,未免牵强。”赵沛声音冷冽,字字入木三分。
“王爷此话有何凭据?”随着赵沛的脚步,付叶思连连后退。
“先看看斗篷再说。”赵沛道。
栗夏更加好奇,抬首望去,待对方掀起黑布,下方豁然亮起幽幽蓝光,黑暗中格外耀目,竟然沾着许多磷粉。
“付大人方才去过哪里,不用孤多说了吧?”赵沛道。
付叶思沉默片刻,声音陡然冷沉,“原来你暗中布下了局。”
“不放出船造有误的假消息,怎知你们处心积虑破坏宝船?”赵沛已将他逼到甲板尽头,后背近靠栏杆,“好在佩伦死了,你们之中再无人通晓造船之术。”
付叶思听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终日打雁,不想叫雁啄了眼,靖远王,果然小看你了。”
“今儿你便是只鹰,也插翅难逃。”赵沛面色一凛,冷声道,“若聪明的话,供出同伙,饶你不死!”
“哈哈哈,哈哈哈!”付叶思仰天大笑,“饶我不死?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罢,猛然抬起右手,似要对赵沛不利。
“言初,小心!”栗夏见势不妙,飞身自栏杆上跳了下来,挡在两人中间的同时拨开付叶思的手腕,只见一道浓绿色毒雾顺着海风,向远处飘飘散散,稀疏远去。
“夏儿!”赵沛黑眸一闪,视线却投向她的身后,表情令栗夏感觉危险已近在咫尺。
赵沛神色一紧,伸过手臂想要拉住她,二人指尖交错,差之分毫。
栗夏只觉后背肩胛处蓦地一疼,上半身如同定住般,随后被一股极大的力道钳住肩膀,片刻间动弹不得。
她的身体剧烈后仰,只见一片深黑色的水面闯入眼帘,咸苦的海水灌进口鼻,肺里像炸开一样。四肢不停使唤,身体像块石头快速向无尽幽深的海底沉了下去。
“或许,这样就可以回去了……”视野被无尽墨色晕染,栗夏心头莫名生出一丝欣慰,虽然她知
道这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只觉被唇畔传递的淡淡凉意唤醒。
栗夏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出现赵沛黑色的双眸。
恍惚中,她感觉身子在一点点逆流而上,一双有力的臂膀环着她逃出这无底深渊。
“夏儿、夏儿!”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低唤,栗夏的意识如回潮般涌向脑海。
她缓缓睁开眼睛,深蓝色的苍穹缀满钻石般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