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沛目光越过栗夏,往院中一看。
旁边随侍赶忙躬身,嗓音清冷,对众人道“还跪着等挨板子么?”
大家听闻,如蒙大赦,起身的速度比踢毽子还快,转眼间偌大院落空空如也。
栗夏瞬间心头一松,看来这赵沛并非冷心冷肠之人,倒省了她好些求情的思虑,贵妃娘娘已经故去三年,令正值妙龄的少男少女们压抑本性,举哀如此之久,的确不近人情了。
赵沛似乎对凝翠阁颇为熟悉,独自在前,一路走进内院的正厅,待栗夏跟着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坐下,却是坐在了宾位。
木门特有的吱呀一响,随侍已从外面带上了屋门。
“坐。”赵沛道。
栗夏自己掂量了掂量,躬身去到前面的圆桌,倒了碗茶放在他手边,“谢王爷,奴婢还是站着吧。”
赵沛抬眸,“弟妹这些天住得习惯?”
这个称呼如小刀般刺进心尖,勾出栗夏埋在心底的恐惧。
她木讷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脸色已经隐隐发青。
“那便好。”赵沛啜了口茶,抬眸看着她,也不说话。
栗夏被瞅得不大自在,低头坐在对面,面色平静地给自己也斟了一碗。抬头时,目光掠过他,焦点盯着别处问“王爷,若是请人做客也该问问归程……的吧?”
赵沛伸出修长手指,指腹漫不经心地划着碗沿,沉默了片刻,道“你踏实住着,让七弟那帮人也松泛松泛。他们知道你在孤这里,便不会如无头苍蝇般乱窜,扰了百姓安宁。”
栗夏面上恭谨,言辞却不让步,“王爷不怕时间太久适得其反?”
赵沛眸光一闪,直直望了过来,被他正视的时候,有种无形的压迫,他磁性的嗓音含着两分凛冽,“便要看你了。”
“我?”栗夏一惊。
赵沛站起,俯身欺近,黑眸宛若深海,“老七因何让你而来,不妨坦言相告。”
二人鼻息相接,气息含混,男人身上淡淡松香味萦绕在鼻端,乍暖还寒。
倒影映在他的眸底,栗夏看到自己仓皇的模样,气息全乱了。
“当啷。”茶碗落地发出脆响。
栗夏一个激灵,手腕陡地被他握住。
男人面色警觉,手臂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你……”
那是极端不信任的表现。
栗夏明白,在他眼中,她仍是赵泽侧夫人,亲手培养的细作,最为得力的鹰犬。
她慢慢抽回自己的手腕,蹲下身,安静地收拾一地的碎片。
赵沛眸色微暗,俊美的五官中蔓延着冷冽的气息,两片薄唇开合“孤许你想清楚再说。”话音未落,已经退了两步,迈长腿走出房间。
门外等候的随侍尚未反应,愣神的一瞬,他的身影已经穿过院子,连忙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
这人态度晦暗不明,让人捉摸不透,栗夏早知道自己挡不住他,索性连站也没站起来。
月影很快跑进屋子,手上端着她最爱吃的水晶酥皮点心,“主儿,王爷这么快走了,不留下用膳?”
栗夏托腮,没好气地说“大伯和弟妹用膳,不合规矩呗。”
“便是怕您介怀了,”月影笑道,“北疆的民俗向来好客,千山万水地来了,宴请一番合规矩。”
栗夏瞄她,“这话你敢跟你家王爷说么?”
月影撅了撅嘴,“那奴婢方才的板子得双倍补回来,不,三倍!”
见她陷入自我暗示的恐怖循环,栗夏决定不再逗她,吃了块点心道“明儿大家得空,再来一局如何?”
月影脸色更白了,拼命摆手道“主儿饶了咱们吧,今儿王爷已经大发慈悲了,可不敢再有二回了。”
栗夏望天,“靖远王爷真像传闻中的冷厉不通人情,连……”
话未说完,便被月影捂住嘴巴。
“主儿,慎言呐!”月影望了望左右,小声提醒道,“您这么说可真是错怪了王爷。”
栗夏奇道,“不是王爷的意思?”
月影摇头,“是奴婢们家中父兄的意思。”
栗夏“怎么说?”
月影表情十分认真“您别看王爷面冷,其实宅心仁厚,帐下犒赏丰厚,老弱病残还有额外的封赏,还精通战术,百战百胜,把那些烧杀掳掠的墒蛮打得落花流水,北疆的将士每一个不服他,不想为他出生入死的。”
栗夏笑道“瞧你说的,把王爷夸得跟天神下凡一样。”
月影深深点头,“可不就是神吗,战神!”
可惜,生于斯也亡于斯。
联想赵沛的结局,栗夏深深为他感到惋惜。
说起结局,季摇光提醒药期的声音乍然穿过大脑,“唉,照这么下去,八成得走在他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