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尘埃落定,一场会聚终究临近结束。回顾种种,倒也是不虚此行,唯一一个不能称之为瑕疵的瑕疵便是这狼藉的坪地,早先它因有战斗,所以万众瞩目,精彩纷呈;现在它也因失去战斗变得跟整体环境格格不入。
此情此景,亦有回味亦有感慨,不管你是否承认,似乎每当亲身目睹或经历某一事物的全部过程,之后人们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以上两种情绪。
“众位家主,想必眼下的你们定是思忖良多,不知谁人可分享一二?”
寒溟潇环视一圈,眼看全场无人作答,半开玩笑道“怎么,没人愿意?敝帚自珍可不是个好习惯。行,如此的话我只好抛砖引玉说些自己的见解与大伙儿听听。嗯…就拿‘千秋万世,冰雪昌荣!’这八个字…噢,不对,目前应该是四个字。关于这四个字,我猜想在座大多数人压根没去深思,少部分人则觉得此乃不详之兆,而我…”
寒溟潇故意卖了个关子,“却认为此乃真是大吉大利之兆。”
果然,话至此处,不光某些有意之人朝他看去,甚至连一直置身事外的寒轩离都是转过头静等着他的下文。
寒溟潇微微一笑,道“同样历经数战,‘千秋万世’灰飞烟灭,‘冰雪昌荣’牢不可摧,或许有人会说实力使然,但这何尝不是天意。诚可谓轮回易破,冰雪难亡。冰雪城即便任千万年风霜雨打,战火纷扰,我相信它照样能屹立不倒。就像这块坪地,你别看它今天残败破碎,可到了明天必将焕然一新,不染纤尘。否极泰来,破而后立。如今的冰雪城正处于这一时期。吃回败仗无关紧要,缺乏资源又能怎样,冰雪城远没有落至那步田地,哪怕真是屡战屡败,我们也要拿出屡败屡战的勇气。此届百城大比就是咱们冰雪城重振旗鼓的大好时机!”
话锋一转,寒溟潇的眼神猛然凌厉起来“兹事体大,我既将选拔一事全权交予阮统领负责,便意味着她出城主府的那刻,连我也再无干涉的权力。丑话说在前头,规则改变了,不代表规矩也改变了。有部分家主我奉劝你们把心思收收,什么冒名顶替,舞弊暗斗,打压百姓子女……希望不要让我知道,否则一律按军法处置!阮统领,这方面还是得劳你多多费心,一旦遇到上述情况,不用禀报,直接给我推到冰雪门就地正法!”
这一席话听得众宾好不胆颤心惊,谁也没有料到寒溟潇的态度突然之间会变得如此强硬,该道命令的下达斩钉截铁可以说毫无商量的余地,看着他那副声色俱厉的模样以致一干人等皆是毕恭毕敬地喊道“我等谨尊城主口谕!”
寒溟潇俯视着众宾遵从的态度,满意地点了点头,脸色重新浮现笑容,“各位家主,你们可还另有补充?”
这时,站起身子腰板挺得笔直,不卑不亢地说道“城主,既然大局已定,百城大比又迫在眉睫,我等还是尽早回去落实准备为好。”
闻声,寒溟潇的眼睛停在那张刚毅的面庞上,他沉吟了一小会儿,问道“众位觉得呢?”
看着一帮人左顾右盼的样子,寒溟潇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看尔等也确无进言的念头”旋即他默默转身将案台上斟满美酒的酒觞握于掌中并高高举起。
在他的率领下,以四府为首的一帮宾客全部齐刷刷地站起,双手捧着酒觞面朝高台望去。
“天下无不之筵席,今此之会承蒙各家主赏光亲临,寒某不胜感激!这最后一樽酒咱抛开公事一概不论,就祝大伙儿新春欢乐,家业兴旺!来!我先干为敬!”
醇厚的酒液顺着舌尖流淌而过,入喉之处一股灼热感缓缓加剧仅仅几息便蔓延至整个口腔使得舌间遗留下来的辛辣味儿愈发浓烈,连绵酒气如万马奔腾如狂涛澎湃。这种一去一回的刺激令人眉宇舒展陶醉式的哈出声来。其中透出的意犹未尽不单是对美酒的迷恋,更是对眼前即要散场的会聚的怅然。
空荡的酒觞随着指关节的拨动向人们展示着它圆润的轮廓,视线掠过其上的雕花纹理,寒溟潇喟叹道“一盏佳酿依不舍,人来客往终须别。惜哉惜哉…各位,今日一别,咱们来年再会!击筑!送行!”
柔和的阳光倾泄在每张泛红的脸上,天公作美,没有给这出辞别安排一幕阴云密布的背景。相反,这结尾来的自然而然,当筑声响起的刹那,干净清亮的乐音立马融化于醇馥幽郁的酒香之中,它俩就像天造地设的绝配,任何一位宾客只要听到闻到,里面所贮藏的城主府盛宴的记忆便会像小溪涓涓般在他脑海中汇集重现。
……
“吱呀”
开门的动静惊飞了檐边休憩的寒鸟。门缝越拉越大,两名侍女迅捷地跨出大门立足两侧以便恭送归途的宾客。
嘈杂的谈笑声渐渐临近,不多时,黑压压的人群已然在望,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肖和与王铁衫二人,其后的宾客紧紧地跟从着,不敢超越他俩半步。因为他们的到来,府门外消逝已久的火热再度点燃,并且对比早上现下火热的程度无疑更加明显,毕竟来时是陆续而至,去时却是蜂拥而出。
不过可以预见这种火热必定维持不了太久,只待宾客走完便会彻底湮灭。所谓盛极转衰大概就是如此。
为避免被熙攘的人群包围韩无欲父子故意走在末端。出了府门,韩冰停下脚步,说道“父亲,您先回去吧,我有些事儿要与潘府家主相商。”
“好!”颔首答应了一声,韩无欲对着城主府的人做了个告辞之礼后便退身离去,冰雪门外自会有随行的车骑接应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