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说,自己在吏部闹事,扫的是吏部面子,而赵侍郎应该感到同仇敌忾,站在顾宪成那边对付自己才是,而不是像这样和风细雨的。
就算按照历史记载,赵老大人是个老好人,也不至于软成这样吧?范弘道又想到一个可能性,莫非因为徐博士给赵侍郎说过自己的好话,所以赵侍郎生了回护之意?毕竟徐博士还是挺看重自己的,他说要让赵侍郎狙击自己也许是开玩笑?
这个意外让范弘道心念急转,看来原先的计划要有所变化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无论如何,眼前这位已届花甲的赵侍郎未来会当上首辅,而且一当就是十年,比申时行任期还长。
想至此处,范弘道从怀里掏出国子监签发的监生历事文凭,呈给赵志皋说:“请老大人阅看上面的判词,这是顾大人方才写下的。”
顾宪成的判词还能是什么?无非是写范弘道学识浅薄、能力不足,打回国子监继续深造。抛开主观上的对错不说,这判词怎么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判断范弘道能力,并根据判断来处置范弘道,这是文选司的工作,程序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总不能因为顾宪成判断某人能力不足,就治顾宪成的罪。
正所谓“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但很可惜,范弘道今天遇上了后者,成了“行也不行”。
顾宪成露出几分嘲讽神色,你范弘道觉得这几句判词就算马脚了?别天真了,这样的判词没有违反任何规定,也没有任何规定说,一定要给范弘道高待遇。
范弘道用怜悯的眼神扫了扫顾宪成,然后才对赵侍郎说:“去年我跟随郜察院远赴河东盐池,期间协助郜御史赞画盐业变革事宜。用了数月功夫,勉强做到了革除旧弊、改易盐法,这使得朝廷盐课岁入大涨。”
他说这些干什么?所有人都有些糊涂,在这紧要关头,范弘道忽然说起自己的光荣历史,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范弘道靠近了顾宪成,十分咄咄逼人,口气变得比顾宪成还要强硬:“你顾大人不是口口声声公心两字吗?现在我就从公而论,你洗干净耳朵听好了!
去年我协理河东盐业改革之事,经郜御史推荐,已经列进了朝廷诰敕房功绩簿上!我能进国子监读书,就是朝廷对我功业的奖赏!”
“那又如何?”顾宪成扔不为所动,在他眼里,范弘道已经开始颠三倒四不知所谓了,说这些事迹有什么用?
范弘道喝道:“无论列入功绩簿也好,还是奖励入监读书也好,都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朝廷承认我的功业!
那我就奇怪了,在如此繁杂的具体事务中,特别还是盐业这样重要的事务中,能做出被朝廷所承认功绩的人,却被你认定是能力不足,这究竟是何道理!”
一句话宛如舌绽春雷,让顾宪成震耳发聩,他终于明白范弘道为何忽然颠三倒四说起陈年旧事!先前他没想到这些,范弘道居然还藏有这样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