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风里吹了太久,新伤未愈,心肺里忽涌出一片难抑的腥意。墓幺幺剧烈的咳了两声,身体蜷成了虾米,因为痛而有些瑟瑟的模样。忽然,肩上一暖,她也不抬头就裹紧了刚被披上的外衣,接过黑色的绢帕,捂着嘴剧烈的咳了起来。
好半天,血意才平。她用绢帕擦去嘴角的血渍,这才一手倚在膝上支着额角,抬起头望着染霜道:“都听见了?”
“嗯。”
染霜的声音说是迟疑,却又很沉,很重。
墓幺幺望着他没有带面具的脸,又笑着说:“我那个相公要能有你这一半好看,我也就认了。”
染霜的表情有些凝固,工笔难描的眉眼里,有种说不清打欧明的哀色。“主人……”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又好像是犹豫,又仿佛是果决。“你不能嫁。”
“为何?”墓幺幺倒是觉得好笑,干脆地撑着脸歪着脑袋看他,等他的回答。
“因为……因为……”他还是太过不善言辞,很久都没有找到一个连贯的语句来表达,也或许是挖空了心思也找不到一个理由或者借口。
“你不能嫁。”
最终,他只能这样毋定而直接的表达他唯一的想法。
“呵……”她的笑意莫名的有些暖。“我怎么能不嫁呢。汪若戟计划了这么久了,是不会允许的。如果我不同意,代价太大,比如说我想入丹宵宫是肯定没戏了,也比如说把你杀了之类的……都有可能。”
“再者,我嫁了,又能怎样?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不过嫁个人而已——如果能让汪若戟满意,我也能达到我的目的,何乐而不为?”
染霜沉默了片刻,忽然上前一步,直直地望着墓幺幺的眼睛说:“可你嫁了,你会难过。”
墓幺幺一愣,咯咯地笑了,笑着笑着蜷起了膝盖,趴在膝上侧着脸望他说:“从很久之前,我就不知道难过是什么滋味了。”
“不是的。”染霜摇摇头。“你和白韫玉在一起的时候,不难过。”
“……”她静静地看了染霜一会,久久说道,“染霜啊。以后,尽量别让我听到这个名字。”
他虽然很是犹豫,可还是点了点头。
“过来。”她忽然说道。
染霜很听话的就走了过去,站到了她的旁边。
她本是悬空靠在窗边的身体,朝后倚在了他的身上。窗棂的高度适中,她坐在窗棂上这样的角度,刚好侧仰在他的胸口。他开始有些闪躲,可又怕他一闪开就让她摔着,于是总是有些僵硬地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她就这样靠在他身上,半眯着眼睛望着天上被云遮住的七轮月,沉默不知所想,目光像云翳一样深不可期。
……
“主人。”出人意料地打破这静谧的,竟是染霜。“对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
“是我不够强大,不然那天我就可以和主人一起去硬闯那时蜕府,把白……”他顿了一下,显然是想起来刚才墓幺幺说的话,有些慌神,“把他抢出来。主人也不会在狐玉琅手下受伤。”
墓幺幺有些沉默。
很久,她才开口说道:“其实那时和狐玉琅做交易的时候,我是知道狐玉琅一定会对白韫玉做些什么的。我也意料到,白韫玉在天狐族一定不会享受什么座上之宾的礼遇。所以当有人给我送上白韫玉闯时蜕府的影石的时候,我并不惊讶。汪若戟说我是为了救下白韫玉才这么做的……可是实际上——”
她停顿了一下。
“我不过是想这么做罢了。”她的笑容在深暗的夜色里突兀的明艳。“我不过是想看看,我能做到什么地步。白韫玉也好,或者随便一个阿猫阿狗也好,我都会这么做。不久前,还有个人说我没有心。”
“我可能,也是想求证一下,我到底有没有心吧。”
她絮絮说着,罕见的有耐心。“那天时蜕府里,我撞见了白韫玉和狐玉琅安排的女人在苟且。我知道那是狐玉琅故意安排给我看的——也知道白韫玉可能是有难言之隐,也或许没有只是精虫上脑男人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