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安静,很是安静,连夏日的风声都只是轻轻的吹。季宝花从房里行去来,她瞧着季老太爷在这一瞬间仿佛老去了好几岁。她在季老太爷身侧默然坐下来,她的脸难得的青肿浮胖着,她已给面上涂抹上了一层层薄薄的药,总算是没有昨天夜里那般的痛。
季老太爷望着眼前这方寸之地,他心里的纠结无处可以说。他自问他是薄待嫡三子和所有的庶子们,可他当年不曾薄待过季守成这个儿子,他那时喜爱他胜过长子。后来,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只是迁怒的时候,故意冷落嫡子,慢慢的他们不城西他,他也习惯冷落待他们。
“父亲,这一门亲事我不要了,我不能让兄长们因我的亲事,而来怪罪父亲,让父亲的心里不好受。我一会就送信出去,我会仔细的跟他解释,免得他怨愤到兄长们的身上去。”季宝花双手捧着脸,她抖动着声音困难的说着话。
季老太爷侧头瞧着她的神情,他摇头说:“花儿,你不必那样去想,你的哥哥们早在多年以前就因为那个女人怪怨上我,如今不过是借着你的事来迁怒与我。”季老太爷轻轻叹息着,他上一次远远的瞧过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头发白了,可她还是如从前一样挺着腰行走。
季老太爷那时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他们都老了,可年青时,他的心里不是没有过她。就是后来在外面有人,最初时期里,他也是存了心思想要避着她。后来啊后来,他们会走到那一步,季老太爷只觉得往事是不能去细想,他怎么想都觉得麻烦都是他自惹上去的。
季宝花听着季老太爷的话,她瞧着他的神色,她的心定下来,她心里其实很怕季老太爷会改变心意。她在季家过得如此她,所有的凭仗就是季老太爷对她的全心宠爱。季宝花在叶家的家学听过旁人所说的家事,她知道季家人对她实在算得上宽厚。
可是那又怎么样啊,他们还是不会把她当成真正的家人看待,她还是要自行图谋亲事。她的眼色悠悠,她略带些伤感的语气说:“父亲,我要是明年嫁人走了,这家里只余下你,你连一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
而我去了那边,一时只怕安稳不下来,我就是有心想请父亲过去团聚,只怕是都无法跟他家的长辈开口说话。父亲,我还是不嫁人,就我们父女两人在这后院里过日子,我要陪着父亲到老。”
季宝花后面说的话很是带诚意,那人把家里的人和事说得极其好,可是季宝花只听出来他父母对他的娇惯,而听不出他对未来生活的计划。季宝花对新生活实在没有底,她想着那人待她再好,大约都好不过季老太爷对她的纵然。
父女两人都是一脸对未来生活的茫然神情,季老太爷嘴里说着日后要长住道观去,可是他的心里还是希望儿子们能对他一再挽留不舍,他可以借机在家里痛快的活着,他从来没有想过季守业已经动了借机送他走的心思。
季老太爷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他那可能听不出季守业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对他这个父亲已没有多深的父子之情。季老太爷侧脸打量着季宝花的神情,他心里暖和许多,到头来,还是这个女儿心里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