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翔尽职尽责的守在宣政殿门口,就连御医进去送药,也里三层外三层的查验,坚决不放过一点可能威胁永乐帝安全的存在。赵毓璟不曾进入宣政殿,只不过是在宫门口略做停顿。那一日,带辛毅和若华进去实属无奈之举,眼下这么多人盯着,他若是再进去一次,恐怕父皇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依旧会成为众矢之的。赵毓珏的踪迹他还没有查到,万万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行差踏错。?
远远的,金翔朝赵毓璟施了一礼。赵毓璟点点头,不远不近地站着:“父皇如何了?”谁都知道赵毓璟此番举动是为了避嫌,故而都没有觉得他失礼。
金翔从宣政殿上高高的九龙台阶上下来,神色之间莫名凝重,他哑着声音:“陛下在今日辰时吐血了,比上次还要严重几分。”
这已经是这个月来永乐帝第三次吐血了,辛毅说过用了的若是再吐两次血,那可就是无力回天了。现在天京皇储之事不甚明朗,皇子各自为政,永乐帝在此时驾崩,北堂又在外虎视眈眈,那对于大齐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内忧外患,恐怕会动摇国之根本。
“怕只能动用那个办法了。”赵毓璟说的是若华提出的方法。若华和辛毅不一样,辛毅中规中矩,行的是正统医道,而若华偏爱剑走偏锋,将究的是以毒攻毒。
“就怕若华没有十足的把握。”可金翔也怕就算是用了那个方法,也不能延续永乐帝的生命。金翔是最坚定的保皇派,永乐帝一日不曾松口立太子是谁,他一日就死守宣政殿,不允许任何皇子进去逼迫于永乐的。
“是得从长计议。”
赵毓璟倒不是心疼永乐帝,而是他怕若华办法不管用,没能延长永乐帝的生命,反倒是将人给搭了进去。赵毓璟的目光在进进出出的小太监身上转了一圈,“金将军今天可看到了黄太监?”
宣政殿当职的太监不计其数,金翔哪儿一个一个的记住。赵毓璟想了想,补充道,“曹德庆的干儿子,你见过他没有?”
在曹德庆告老还乡以后,那黄太监就顶替了曹德庆的位置,现在也说的上是这宣政殿所有太监当中数一数二的。赵毓璟不说,金翔还没有想起这个人来,猛的这么一说才突然发现今天就没有瞧见这黄太监。
“瑞亲王,找他可是有什么事儿?”从金翔回京镇守宣政殿以来,可以说是草木皆兵了,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怀疑,更何况现在还是赵毓璟打听一个宣政殿中排的上名的太监。
赵毓璟当时一丁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金翔是武将,习惯了直来直去,若是隐瞒于他而后教他发觉,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还不如现在就把目的告诉他。“我找黄太监,是为了打听到曹德庆的踪迹。我不说你也应当知道,雍王失踪的前一夜,去过的地方除了雍王府,那么就是宣政殿,顾大人先行从宣政殿出来,而后便雍王在里头和父皇相处,曹德庆是御前近侍,想必是应当知道那一夜里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我怀疑这是雍王失踪的真正原因。”
雍王和顾公梅先后入宫的那一天,金祥同样是镇守宣政殿,当日殿中的事情他虽不甚清楚,但是在顾公梅走了之后,他听到里头有争吵之声,随后雍王就匆匆离开,再然后永乐帝就昏迷不醒。据御医诊治是怒极攻心,若不是雍王后来失踪,金翔真的怀疑他是为了继承皇位,才想要将永乐帝活活气死。但是如今雍王消失得无踪无影,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百里太后发动朝臣抢了雍王监国之权,光明正大的开始插手朝政之事,而他一开始就看着不怀好意的十皇子,更是变成了所谓的摄政王。
金翔余光看着赵毓璟,眼睛里倒映出皇宫的红墙绿瓦,“没想到瑞亲王还是雍王殿下那边的人。雍王失踪了那么久,除了你,恐怕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实意的想寻找他的踪迹。”
对于所有皇子来说,雍王的身份那就是一个障碍,没有人再能比他更有资格去继承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而且他能力卓越,执政不到半年,满朝文武谁提起他不是满口夸赞。而其他皇子,不过是在赵毓珏的阴影之下汲汲营营,渴望得到父皇的认同,天下的认可,朝臣的赞许,可最后也不过一句不比雍王。赵毓珏轻轻松松就可以得到很多东西,因为他出身贵重,因为他是先皇后的儿子。?
赵毓璟轻轻笑了:“你这么说的,像是本王是一个不计名利的大好人呀,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本王寻找雍王,也不过是想解惑而已。”
赵毓珏突然消失,确实是留给了他太多的疑惑,于情于理他们是亲兄弟,在这个世间里唯一的亲人,他也该找到他。
傅总管说他当年受了委屈,可实际上他在南堂逍遥自在,只不过在天京受人白眼而已。而他赵毓珏,他记住所有的恩恩怨怨,从受宠皇子,跌落泥潭,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委屈。
“真心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总归殿下还念着他的。”金翔也只是这么道。
镇守宣政殿的这短短几个月时间里,金翔见到了太多的尔虞我诈,无数次见到太多人因为权力二字而反目成仇。只有赵毓璟千里迢迢赶回京城,医治了陛下不说,更是不忘初心。
金翔曾经听过很多关于赵毓璟的传音,大抵就是这人出身卑微,身为皇子却不在皇宫长大,性格温和偶尔间却又乖戾,很矛盾的一个人。但是在江源府的接触之中,金翔发现赵毓璟其实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他胸中自有沟壑,该心软的时候心软,该下狠手的时候下狠手,其实他不懂什么是当世明君,但是他知道赵毓璟这样生于微末的人,才会真真正正懂得百姓需要什么。
“魏王,现在如何了?”魏王被他从珠崖带会天京,如今羁押在大理寺,不过近来诸事繁忙手握朝政的百里太后也没有兴趣去审问魏王,再加上赵括一直死咬着不肯承认自己带兵攻打江源傅,赵毓泓那边也有意相帮,此事,算得上是棘手。
金翔现在十分了解宫中情况,也只是面色很严肃的摇头,“太后并没有处置魏王的意思。”
赵毓璟讽刺一笑,百里太后本来应该对魏王恨之入骨,可是实际上却对魏王万分宽容,对亲生儿子永乐帝绝情薄性。看来金翔这一边应该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了,黄太监也不在,不过好歹今天也算提醒金翔一句,让他注意观察黄太监,这人最是两面三刀,名头上挂着是赵毓泓的人,但是在知道自己当年悲剧之后,又能如此忍辱负重,的确是一个了不得的人,只可惜他不甚欣赏。
赵毓璟才走下回廊,就看见不远处带着一队黄衣太监走过来的黄太监,没有了曹德庆在头上压着,原来谨小慎微的黄太监变得自信飞扬,他身上青色的太监服换成了一身繁重的绛紫色,上头花纹繁琐。黄太监走了几步就看见赵毓璟站在站在前头,跪下行礼:“奴才见过瑞亲王。”
还真巧,方才找他的时候他不在,现在就叫他在这里给遇上了。“黄公公,这是从哪儿来呀?”
赵毓璟明知故问,其实看方向他就知道,从和妃那儿过来的。
对于赵毓璟黄太监一直是恭顺有礼的,他这人看得明白,赵毓璟再不济那也是龙子龙孙,轮不到他们这些当奴才的给他甩脸色看。“奴才得了摄政王命令,刚从和妃娘娘哪儿的回来。”
摄政王,赵毓泓?
赵毓璟转动扳指的手略略一顿,微微扬眸,他觉得,黄太监这句话应该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和妃娘娘忧心陛下身体,召奴才过去,问一问陛下的情况。”
“哦,那你是如何回禀的?”
黄太监笑道,“奴才自然是据实以报。”
赵毓璟定定的看着他,黄太监浑身谦卑,许久赵毓璟才说道,“好一个据实以报。”他的笑容在刹那间温和起来,却又在隐约之间带上了几分肃杀,“那你是如何据实以报的?!”
黄太监佝偻着身子,谦逊温和,他将自己摆在最卑微的位置上面,但是眼神间却透露着一股自得:“自然是告诉和妃娘娘,陛下身体康复有望,不光是和妃娘娘,太后那儿,奴才也是如实相告。”
难怪今天百里太后会这样焦急地脚她入宫,原来是黄太监说父皇的身体快要康复了,他们一个个的都着急了,可是父皇如今身体状况,他们心知肚明,大概只有四个月左右。“黄公公不愧是曹公儿子,又曹公当年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