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山庄坐落在天京最繁华的朱雀街上,金色的招牌,十分吸引人的目光。这里有些全大齐最华美的布料,最精致的衣服,最巧手的绣娘,只要你想就没有做不出来的衣服。自从孟家倒台以后,锦绣山庄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为大齐最有名绣楼,每日吸引了不少达官贵人前来光顾。
今日尤其拥挤。
锦绣山庄有一种很特殊的布料,名唤孔雀织羽,其光华如霞,色呈多彩,颜色亮丽,有孔雀之貌,泛雀羽华光。难得的是,孔雀织羽每三月才有一匹,锦绣山庄以价高者得之,无论身份贵贱,也曾有人仗着身份贵重想要强抢,那一次的绸缎被锦绣山庄的人撕了个稀巴烂,再也没有接待过那位贵女。有了前车之鉴,达官贵人们老实下来,循规蹈矩的竞价,故而每到这个时候都会被天京贵女们抢破头。
此时此刻,华丽异常的楼里坐满了达官贵人、夫人小姐,一匹精美绝伦的锦缎躺在雪白的绸缎上。今日出的这匹孔雀织羽名叫荷溪碧月,一袭碧色,澄澈如山间幽泉,最是雅致不过。
说是竞价,可也不能让贵客们坐在大堂里,故此开了二楼雅间使用。二楼雅间一共十二间,以绸缎为明,布置清雅,外设水晶珠帘,外面人看不清里头景象,可里面人却能清楚瞧见外头。
不多时,锦绣山庄的管事一身翡翠广袖罗衫不紧不慢的上台,福了福身,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叫开始竞价。按照惯例,得了锦缎的人,锦绣山庄免费送三身衣裳。这衣裳可不是随便送的,只此一件,再无类似。
往日里姿态优雅的夫人小姐们,各个卯足了劲儿,非得争个第一。三两个往日就有仇的小姐们,在二楼就开始吵起来,四处可见珠帘叮咚的声音。
“家主,您觉得属下经营得如何?”
说话的是浣娘,一身金丝莺语碧霞衣让她更显得温婉。
楚云暖轻轻笑了笑,很满意,“你做的很好。”
几年前,她将专门给楚家人做衣服的锦绣山庄从楚家分离出来,特意隔开暗阁,让它成为自己一个人信息来源渠道。两年已过,锦绣山庄遍布天下,日进斗金不说,更为她提供了很多有意思的消息。
能得到家主一句夸奖,浣娘的笑容更大了。
楚云暖低头,随意翻着浣娘递上来的账本,绯红的唇轻轻抿着,红珊瑚珠串垂在她腮边摇晃,愈发显得她肤入白瓷。从账面上可以看出,锦绣山庄生意很好,几乎每日都有大批大额入账,不难看不浣娘这几年很用心。
“你辛苦了。”
“属下不敢居功。”浣娘深深的看了楚云暖一眼,比起两年前,现在楚云暖面容完全长开,容貌更加瑰丽,一眼看去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花,带着难以言喻国色天香,一身气势更是深不可测。两年前,她还敢在家主面前随意一些,而如今却不得不严阵以待。
这才是楚家家主应该有的气势。
浣娘如是想到。
“天京局势混乱,各大贵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不比南堂世家少。从他们的女眷身上,可以了解他们背后的家族,交好的两个家族,女眷关系自然好。这些年也多亏浣娘你了,将锦绣山庄经营得如此好,也不枉当初将你调离。”
春熙是到这里的时候,才知道锦绣山庄也是家主的产业。
楚云暖是三天前来到天京城的,从她入城开始,就一直在锦绣山庄住着。永乐帝没有召见她,她也就当做不知,老老实实的窝着没有四处拜访。天京城,一块砖头下去都能砸到个达官贵人的地方,她现在可不愿意多活动,免得永乐帝心中不快。楚云暖可不认为永乐帝会不知道他来了天京,折子在十天前就递了上去,永乐帝现在不说,估计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好杀杀她的威风。
不过永乐帝失算了,给了下马威的人不是他。
而是她。
迦叶寺的事情,几乎是随着她一同传到的天京,惠恩名声一落千丈之余,还连累永乐帝,现在他可是忙着给自己正名。
可永乐帝如何做,他却再也离不开红丸,听说他用死囚换下了两个在他身边的僧人,圈养起来,逼着他们另寻他法,制作红丸以供己用。不得已,僧人按照最古老的红丸制作手艺,取少女初潮血制作,这种红丸药效大不如前,但也聊胜于无,永乐帝每日晨起、入睡必定服用一丸,才能保证精力充沛。就是不知道,这种方法到底能持续多久,永乐帝的身体,又能支撑多长时间?
楚云暖一边想着,一边倚在软榻上深思。
窗棂处传来鸽子扑翅的声音,秋芷捉了鸽子,取了上面的纸条下来。
“家主,是西北传信。”
赵毓璟自去西北后,算起来大概也有半月有余了。游牧名族彪悍,这半月以来,她是日夜担心着赵毓璟的近况,现在终于是收到那边的消息。
楚云暖赶忙展开纸条,一字一句读完,脸色在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信上说,瑞亲王一入西北,便带人朝着雍王被困的地方而去。他用三车粮食布匹金银珠宝与羌族人交换雍王和霍清华的平安。这些东西对于羌族人十分珍贵,价值比滴血石来的高,故此同意放人。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几人预备离开西北之时,羌人突然反悔,将三人围困荒漠。瑞亲王与羌人鏖战不止,勉强逼退。孔飞那边收到消息,立刻率了响峰林所有兵力冲去救人,等他到的时候,瑞亲王身上负伤十余处。西北荒凉,医药不足,他已昏迷数日,本是要在上氾休整一番,静待瑞亲王康复。可天京城突然传来永乐帝圣旨,说是瑞亲王抗旨不尊,不出使北堂。不得已,瑞亲王只能带着伤,在霍清华的护送下,往天京而来。
信上说的简单,楚云暖却能想象当时的危险,她将信往桌上一拍,脸上阴霾,“陛下怎么会急召他回京,时机还恰的这么准?”
按道理,赵毓璟抗旨不尊是去年的事情,永乐帝要发作,去年的时候就该降罪,而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秋后算账。
春熙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她想了想这一久收集道的消息,“据探子从曹德庆哪里套到的消息说,白国公曾向陛下进言,说是瑞亲王偷偷摸摸去了西北,想笼络西北游牧民族,直指瑞亲王有不臣之心,当杀一儆百。”
游牧民族向来彪悍,大齐无数次出兵才将他们镇压下去,现在猛的听到赵毓璟想利用游牧人,永乐帝心头自然冒出种种猜测。可看在赵毓璟是自己儿子份上,永乐帝还没有起杀心,只是下令让他回来。
这样的话,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赵毓璟前往西北是临时起意时,而且只带了一队亲兵,白国公消息如此灵通,那只能说明亲兵里有奸细。楚云暖目色一厉,“熙儿,派一队人去迎接瑞亲王,让辛毅立刻改道,带着上好的伤药去瑞亲王那边!”
春熙也知道是瑞亲王受伤了,半点迟疑都没有,慌慌忙忙给辛毅飞鸽传书。好在辛毅如今正在来往天京的路上,改道之后恰好能与瑞亲王同道而来。
秋桂换了茶水,楚云暖轻轻抿了一口,勉强压下心底的慌乱。
如果可以,她是真的要去亲自相迎的。
然而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