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五号上午离开，接他的班的人，要第二天傍晚才能到，听说这回要来的这一位，也是玫瑰他们部队里的，前几天刚开始休年假，回家了一趟，这会儿直接从他们家那边过来牛王庄，等假期结束了，再从牛王庄回部队。

五号这天晚上，老周和肖树林就住在牛脊沟上面，猴娃子就让罗红凤帮忙带一天。第二天一早肖树林就下山了，老周继续在牛脊沟里待着。

六号这天刚好是中秋节，肖树林他们公司忙得很，牛王庄也忙，不过老周手底下能人多，大小事情他们都能给安排得好好的，肖树林那个运输公司，离了肖树林就没有一个说话能算数的，公司里好几个老员工都是跟着肖树林一起打过江山的，除了肖树林，他们谁也不服谁。

罗蒙也不是没有给肖树林出过主意，让他该狠心的时候就得狠心，要不然他那个公司一直也甭想理出个秩序。

像在牛王庄上，柳茹华等人一般也是不会跟陈建华叫板的，跟他叫板也讨不找什么便宜，只要没出什么大问题，老周肯定得给陈建华撑腰，陈建华腰板硬了，他说的话才能算数，底下的人才能服管，牛王庄才能正常运转，否则要不了几天就得乱成一锅粥。

肖树林也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人和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他是宁愿自己辛苦一点也不愿意伤了兄弟间的感情。

~

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老周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刘春兰打过来的，还当她是要喊自己过去那边过中秋节呢，结果刘春兰却对他说：“罗蒙啊，你这会儿在哪儿呢？罗志方他们家闹起来了，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咋闹起来了？”罗蒙皱眉道。

“还不是为了那几块地，刚好今天他们都回村里过中秋呢，这不，几句话不合，就嚷嚷起来了。”刘春兰压低了嗓门说话，身边还有嘘嘘嚷嚷的吵闹声，看来这会儿人就在附近呢。

“罗志方也在那边啊？”罗蒙这就起身往牛脊沟外头走去。

“啊，罗志方也在呢，不过他倒是没有跟着闹，主要就是你长富叔和罗志方他爸。”刘春兰说道。

“我这就过来了，你们也小心着点啊，别凑那么近。”罗蒙担心那边万一打起来，把他老娘给磕着碰着的。

“放心吧，咱村里这么多人呢，不能叫他们真打起来。”刘春兰说。

“我爸在不在那边啊？”罗蒙问她。

“在呢，这不大伙儿都在呢。”刘春兰说。

等挂了电话，刘春兰就对身边几个人说了：“罗蒙一会儿也过来。”

“罗蒙也要过来啊，哎，长富啊，来来，大伙儿有什么话，都坐下来慢慢说，都是一家人，还有啥掰扯不清楚的，非得要站起来嚷嚷。”这时候站出来当和事老的，就是他们村村长罗全顺了。

~

刘春兰和罗老汉就不远不近地站在屋前，既不往前凑也不避开，罗全顺过来拉他们两口子进屋，罗老汉顺势进去了，刘春兰笑着摆摆手，依旧在外头站着。

村子里就这样，平日里看看不出什么地位差距，一到这种时候，还得是大老爷们说话更有分量。

大约半个小时以前，刘春兰和罗老汉在自家院子里的时候，听到这边有吵闹的声音，刘春兰想也不想就要往这边跑，被罗老汉一把给扯了回去。

“你拉我干啥？”刘春兰还挺着急。

“你个傻老太婆，这种事咱过去凑个什么热闹？”刘老汉让她别去。

“咋了这是？”村子里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也不见这老头这么避讳的。

“你也不用脑子想想，人家家里吵起来，你这一跑过去，万一到时候人让你评理咋办？里外不是人的事儿，咱避着点。”他们家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因为罗蒙的关系，他们老两口说话也有分量了，跟从前随便看看热闹随便劝两句，那情况已经是不一样了。

“那咱就不去了？”

“不去了。”

“这乡里乡亲的……”

“先看看情况再说。”

一会儿，有村子里的小孩跑他们家找罗美慧她们玩，罗老汉就问那孩子了：“这是谁家闹起来了？”

“罗志方他们家。”罗志方这两年跟村子里的小孩关系倒是不错，没事的时候，晚上常常也到村里走走，看看他爷爷，给他拿点吃的，村里这些小孩没少跟着沾光，时间长了，关系自然就熟稔了。

“他们这是吵啥呢？”刘春兰也问。

“还能为啥，为地呗。”那孩子一副小大人口吻，显然是刚刚才从那边的围观村民那里现学过来的。

罗老汉和刘春兰一对眼，这要是别的事还好说，这地的事……

这几年他们村子里种菜种粮的，收入也都很不错，前些年荒下来的那些田地，能种的都被人种上了，现在他们村田地可精贵，谁家兄弟要是闹出什么不愉快，八成就是因为这个地的事情。

要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们能避也就避了，可这毕竟是关系到罗志方，罗志方都在牛王庄上干了好几年了，那孩子多实诚一个人啊，这时候他们家要是装聋作哑的不肯站出来给他撑腰，到时候万一再吃了亏……这咋能说得过去？

……

这边罗全顺他们在村子里劝的劝，那边罗蒙也骑个三轮摩托车往山下赶，路上碰到纳茂成，说是村里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让罗蒙放心去，牛脊沟那边有他看着呢。

牛王庄四合院和村子那边离得近，他们刚刚也得到消息了，出了这样的事，大伙儿肯定就担心罗志方吃亏，赶紧给老周打了电话，老周说他已经往山下来了，纳茂成就骑个三轮摩托车上山去接他的班。

老周赶到村里的时候，罗长富他们已经不吵吵了，但气氛还是很僵。

屋里头不少人，罗志方他爷爷罗长富，他把罗永盛，他弟罗志扬，还有他老娘以及他弟媳，这会儿都在呢，村长罗全顺还有村子里其他几个说得上话的也在。

一般碰到这种事，他们村子里这些人基本上也就是当个和事老，至于他们家那个地到底要怎么分，轻易是不会去掺和的，这种事一个弄得不好就要招人怨恨，弄好了也没啥好处。

“……这个事情本来也轮不到我这个当孙媳妇的说话，不过这个田地的事情，我从前也听人说过，起先说好好的，这个地是谁家那个地是谁家，等过个一二十年的，就谁也说不清了，反正那地是谁种的就归谁了。”说话的年轻女子，是罗志方弟媳。

“你也知道这事轮不到你说话，我这老头子还没死呢。”罗长富没好气道。

“我也还没死呢，咋这地就先到我儿子手上了？”罗志方他爸罗永盛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我也没说这地就给他了……”罗长富气弱。年轻的时候不学好，学人家去赌博，没怎么顾家，他这个当爹的在儿子心里头没分量，罗永盛跟他说话也是没好气，罗长富心里有愧，也是硬气不起来。

“哎，罗蒙来了，来来，屋里头坐。”村长罗全顺这时候看到罗蒙也过来了，连忙招呼他进屋来坐。

“这是咋了嘛，大过节的？”罗蒙笑了笑，进屋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