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昭的折子很快便由卫延平递上了朝廷。
卫国公卫清明在成明帝阴郁的脸色中笑呵呵地插了几句话,说北边确实缺粮缺衣。前头才打了胜仗,结果一转眼就没了补给,容易让人心寒啊。恳请圣上着户部和兵部赶紧拿出个章程来。
新任内阁首辅陈弘正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说朝廷国库用度本就紧张,如今又不打仗,北边军营的用度也应适度裁剪。再者,北边是西宁王府的封地,各地税赋西宁王府抽了大头,军士们的冬衣冬粮自然也该由西宁王府出银子。
此话一出,不仅是成明帝,就是在场的几位皇子也瞬间变了脸色。北边的兵权向来是皇家心头大忌,饶是成明帝心里有这想法,可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来,那就是让西宁王府光明正大地养兵练兵了!那这军队到底是朝廷的还是西宁王府的?
卫清明眉头扬起来,好半天才压了下去,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陈弘正,却又转身跟成明帝行了礼,退到了大臣之中。
西宁王原本事不关己似的站在大殿上,模样懒散,这回听陈弘正这么一说,立马脸色不善跳了出来,铁青着脸指着陈弘正大骂:“陈老四,你什么意思?北边的兵士都是圣上的子民,守的也是我大秦的江山。让西宁王府出钱养着,你这是要老子背上骂名?你把圣上置于何地?”
陈弘正面色僵了僵,随后刷的一白,讷讷地动了动嘴唇,忙躬身跟成明帝请罪道:“臣失言,还请圣上责罚。”
成明帝脸色灰暗,抬了抬手,声音里却让人听不出喜怒来。“陈相所言有失,罚奉三月。只是,陈相所说。也未必全无道理。”成明帝说到此,目光移向西宁王,语气里带着几分强硬,“西宁王稍安勿躁,北边的军用一事。待众人议过再提。”
说着点了内阁首辅兼户部尚书顾长文吩咐道:“顾相拟个折子。将国库各项开支收度都仔细理清了,其余再做定夺。”
顾长文目光微闪,忙躬身应了。
西宁王盯着顾长文。又环视了大殿一圈,甩开拉住自己的几位大人,十分不屑又无可奈何地哼了一声,也没再多说。
户部的折子一拟便拟了半个月,成明帝在朝上仿佛忘了这事儿一般。冬日天冷雪多,甚至南边有几处还遭了雪灾,朝廷里一时折子不断,都在说着南边的事儿,议论着该怎么赈灾。
十一月中旬。卢俊昭又是一封折子送到了朝廷,言辞比先前更为恳切。
西宁王和卫国公每日如常早朝,却如坐定的弥勒佛一般,这回却是一句话都没多说。
倒是兵部尚书钱得良硬着头皮附议了一句,说是北边的军资已经拖欠日久,有失朝廷威信。最不济。也该先供上一部分才是。
成明帝点了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而问了顾长文折子拟得如何,又问了兵部众人各地的兵粮供给如何。
最后卢俊昭第二道折子上去,不过是兵部众人争论了一番。随后又如石沉大海一般,半点没得到回音。
当卢俊昭的第一封折子被卫延平递到了朝廷时,平梁府军营里也大小有了番动静。
先是兵士不满冬日供给少,在军营里集体闹事。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大,不过冬日天冷,将士们操练过后围在帐子里喝酒闲唠嗑,统领应天厓手下的几个队正在一处说到了兴头,又因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几分,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上头的统领如何如何喝酒吃肉好不快活,后来就埋怨起来了,正好被应天厓的亲兵听见,起了冲突。
几个队正不服气,又嚷嚷着满军营都听见了声,后头几个兵丁也凑了上来,义愤填膺地痛骂应天厓中饱私囊,又说朝廷不给供给,大冬天的都穿着秋衣,骂了应天厓又大骂朝廷无用。本事一场小规模的冲突闹事,最后却闹得满军营皆知。这事儿不过两天功夫就传到了渭源城。
后紧接着北燕的一些散兵土匪,顶着大雪跑到平梁府一带抢粮食的事儿又传了出来。
平梁府驻军主将孔庆当即拍了桌子,发话让应天厓被停了职,让营地里的施定安暂时顶了应天厓的缺。又让新升上来的队正何中山当了施定安的副手。勒令施定安近日内剿清流匪。
接着又赶紧往朝廷里递了折子,说北边钱粮拖得太久,恐人心生变啊。这折子送到朝廷,正好赶在卢俊昭第二道折子之后。
朝廷里一时又吵了起来。成明帝寒着脸,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同样冷着脸从鼻子里出气的西宁王,随后喝止了朝臣的争论,勒令户部和兵部赶紧拿出方案来,务必先给平梁府大营里挪出一部分粮食和冬衣来。
至于陇川府和定北路,自然也不能都漏下了,只是朝廷国库紧张,这军资轮到陇川府,自然就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