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秀雅从医院回去,孟有良松了一口气,特别是知道苗秀雅开始添置婴儿用品的时候,他的防备放了下来,便又赶回丰城。
孟有良多少有些了解苗秀雅的,如果她这样说了,便会那么做,她性子烈,其实她也不舍得。
他知道她厌烦他,为了让她孕期不再生气动打胎的念头,他也不敢再去靠近她,更不敢派人跟得太紧,只要她不去医院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他就任着她。
在孟有良看来,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有了孩子,他们之间这些牵扯就不可能斩得断。
如果是个儿子,他带走了,她不会不念。
如果是个女儿,那也是他的,其实没有任何分别,只要有孩子就行。
孟有良从苗秀雅的身边消失了,她心里面一直压着的石头慢慢放下。
都说遥城首富的幺女是个经商的料子,哪怕是个玩物,也能让她折腾出钱来!
当初温母之所以请媒人去遥城苗家说亲,那也是看上了苗秀雅的头脑,她可不想娶个秀花枕头回来。
温宏波被戴了绿帽子的事,他不会到处说,也不敢说,温母亦是毫不知情。
温母只是喜欢带着苗秀雅去商铺看,了解一些家业。
苗秀雅一直记得温宏波的话,温家是她的避难所,她该把温家的事当成自已的事。
温家在那时候经营整个G城的米面,布绸,但那时候G城裴家的势力太过强大,布绸的生意越来越难做。
裴家也不是什么善茬,裴家家主裴立手段又极是强硬,他一旦想要染指的生意,这G城便不会有第二家。
裴家开了织布厂,引了一大批机器,布卖得便宜。
裴家织的布匹一下子把温家的布绸弄得没有没了活路。
若是仅仅靠着米面肯定是不行的,毕竟这种东西要交的税又多,总不是自已生产的利润高。
温家父母急得焦头烂额,偏偏温宏波做生意的时候又没有魄力,什么事都左啊右啊的想半天,等他想好的时候,别人的生意都摆到大街上开始吆喝了。
苗秀雅当时怀着孕,但温家的情势又逼得她没办法好好养胎。
做生意根本就软弱不得,所以她领着温父温母就坐船去了日本,苗秀雅是个女人,对美好的东西追求一向有很强的敏锐观察力,一眼就看中了花布机。
三十台花布机,三千万对于温家来说,不是笔小钱,更何况他们不习惯做投入这么大的生意,总觉得风险太大。
苗秀雅无论怎么劝说温母,温母都不愿意掏空家底来做这笔生意。
在日本,苗秀雅马上给苗老爷子摇了电话,借钱。
三千万很快到帐,苗秀雅回到G城,机器跟着一起就回来了,在日本的时候,她就跟着那边工厂的技术工学着用机器,并花重金把技术工请过来指导两个月。
苗秀雅从小在苗家,做生意耳濡目染,什么道道都想得清楚。
她在订机器的时候,在合同上硬是花一百万加了一条,该公司的设备不可以再在C国南方包括哪几个省销售。
其实这一百万元是丰厚的,苗秀雅却并不在乎,如果不给这一条加上去,她就去德国看机器。
日本的机器商只能同意,三十台花布机,这是笔大生意。
温母觉得苗秀雅简直疯了,觉得自已娶了这么个儿媳妇是有病!
现在是败着她娘家的钱,可万一出了事,这笔钱还得温家还!
机器随着苗秀雅一起回到了G城,温家开始印花布,新的技术,花布印得又快又好,年轻人特别喜欢。
一下子把裴家的布匹挤得没了生意。
而且苗秀雅对颜色特别敏感,温家的花布所有的染色配料都是她自已挑选,分好几个档次,要贵的,要便宜的都有,整个市面上大小作坊都被温家的花布挤得死死的,一家家的倒闭!
裴立是个狠辣的人,正值事业得意的时候,被温家这样的门脸挤得布厂要关闭,脸该往哪里搁!
立刻派人去查温家的机器,紧接着就去了日本,却签不下来机器,因为苗秀雅堵了他的后路!
这是彻底把裴立激怒了!
裴立本就不是好相与的人,那时候G城动-乱,三弟有权势,便利用这些权势直接把温家的米船扣了!
军队扣了米船!
你能怎么样!
这是裴立给温家的一个耳光!
也让他们知道在G城商界,到底谁说了算!
整整三十船的大米!全是北方米!
温家正数着卖布的钱数得手抽筋,米船又出了事,一听说军队扣的,全都没了主意,温宏波倒是不紧不慢的,看了一眼苗秀雅,笑得意味深长。
温宏波看着苗秀雅的笑意,永远都是那样,像看一个暗女昌!
苗秀雅似乎懂了温宏波为什么不离婚了,孟有良和她的关系,温宏波一定是知道,如果不离婚,她便要利用孟有良这层关系帮温家渡过层层难关。
不过她该感激他给他一个这样的居所,让苗家的人不为她担心。
可她不想再跟孟有良有牵扯。
清晨,苗秀雅对着镜子花了个妆,绾好头发,穿好高领的秀禾对襟衣裙,正好可以挡住她微隆的肚子。
秀鞋踏出门槛,苗秀雅从一个新派的少女变成了端庄的豪门少奶奶,再也不能标新立异的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风有些凉,佣人把绛朱色的斗篷拿过来,“少奶奶,披上吧。”
“嗯。”苗秀雅抬头,看了一下阳光,不那么刺眼,却也眯了眼睛。
斗篷披在她的肩上,在前面打了一个蝴蝶结。
码头上的船只被扣在那里,很多被雇来的工人都等着卸货。
码头的风大,苗秀雅拢了一下披风,朝着那边走过去,也许因为知道孟有良的身份,所以对那些持着枪械的兵士没有半点畏惧。
裴家三爷就站在船舱上。
看到苗秀雅领着一个佣人过来,嘴角扯了个冷笑。
苗秀雅还未走到码头与船身相连的梯板,就听见金属撞击的“咔咔咔咔”的声音,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每一个枪口都瞄准了她!
苗秀雅站在原处,一动不动,身侧的佣人,已经吓得腿软,“少奶奶,咱们回去吧,回去再想想办法。”
苗秀雅盈盈含笑,倒没有还是少女时的张扬和跋扈,此时像极了一个大家闺 秀,她微微低身,给裴家三爷见了个礼,“三爷,秀雅给您请个安。”
裴三爷笑得张狂,“这是谁啊。”
苗秀雅站直身,依旧温和含笑,“温家新媳,苗秀雅。”
“哦,那个遥城首富的幺女,我说谁呢!”
“鄙女不才,让三爷笑话了。”
“哪敢笑话。”裴三爷倒没说布匹的事,只道,“你们这米从北方运来,要上G城的码头,可有给部管通报过。”
“我们温家都是一月通报一次,这次的货,月头才通报过,三爷平日太忙,怕是没太注意我们这些小生意。”
“呵。嘴巴倒是俐得很,可G城半个月前改了规矩,七天就得通报一次,你们这次过来的米,不合规矩。”
“三爷,从北方过来的船运,七天根本走不到,这如何通报?”苗秀雅知道这个时代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跟这些军爷说法律,那是疯了。
“那你这是怪我没有上门通知你们?”
苗秀雅一直都温和却又不卑不亢,看着裴三爷亦是不惊不怕,哪怕四周都有枪口瞄准她的头,“秀雅不敢劳烦三爷大驾通传,只是三爷不知,今年南方旱灾,百姓苦不堪言,我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女子,看不得那些悲惨场面,所以这次运来的大米,未经公婆允许,便自作主张登了报,温家这次的大米,每船卖尽后,便捐出五百斤做灾粮,三十船大米,一万五千斤,城报已经在卖了,G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可这些米却被扣在码头,温家怕没办法跟G城有善心的百姓交待,毕竟捐米也是他们买米人的善举.......”
这一席话,气得裴三爷瞪了眼!
这女子,还不足十九岁!竟敢威胁他!军阀再是权势滔天,也没人敢拿灾粮下口!那是一万五千斤的灾粮啊!要是被其他军阀知道,不得来借着这个由头动-乱吗?
军靴踏过梯板,已经来到苗秀雅的面前,心头一恼便拔枪对准了她的脑门心!
苗秀雅却是纹丝未动,佣人都吓得跪在了一旁,一个劲的求请,“三爷,我们少奶奶年轻不懂事,三爷,您高抬贵手!”
“苗秀雅!你好大的胆子!”
苗秀雅看着裴三爷,无奈的笑了笑,“三爷,秀雅生来就胆子小,被三爷的枪这么指着,吓得动也不敢动了,还怀着身孕,都怕动了胎气......”
裴三爷真是不知道该怒还是笑了,这不是过是个臭丫头片子!温家的人都死绝了吗?派这个么个小丫头来跟他对扛!而且还是个孕妇!
当天温家的米船便靠了岸!
裴立听到三弟讲述码头上的事情时,大笑起来,“温家小门小脸的,现在娶了个苗家新媳,就想翻浪了?”
裴家在G城,有资格说任何豪门小门小脸,反正没有豪门敢在裴家面前说大。
裴三爷把枪往桌上一拍,道,“今天应该让你去,你拿着枪把她嘣了我帮你洗脱责任拉倒!我告诉你,你要是看到她那副样子,你就没抓拿。你知道她有多歼诈?
这边跟我说每船有五百斤灾粮,他娘的!现在整个C国的军阀,哪个敢动灾粮?她还头几天就在做功课了,肯定昨天找了报社,现在满大街温家是慈善家的报道。
一船五百斤!
一万五千斤的大米,那是在威胁我吧?
呵,转头拿枪指着她的头,她跟我说她吓得都不敢动了,他娘的!她那是吓得不敢动?她那是根本就不害怕,以为老子看不出来她在诓我?!还说她怀孕了,都怕得动胎气了!
他娘的!”
裴立揉着眉心,差点笑出声来,“十八0九岁你都搞不定!”
裴三爷余气未消,嗓门也大,“那不是年纪的问题,要是温家那个温宏波,早吓得给老子磕头了,温家怎么搞个这么厉害的小媳妇!你要早些发现了,弄到裴家来,给先文当媳妇多好!便宜了那个温宏波!”
裴立眉色凝重起来,手指抵着眉心,“温家这是要独吞南方的布料市场啊,我说以前温家不敢有这么大的动作,买那么多台花布机,还签了区域保护的合同,这不是温家那些人干得出来的思路。
这丫头不容小觑,看来硬是要给她难堪未必是好事。”
“那大哥是什么意思?”
四十来岁的裴立一身匪气,却又因为面貌英俊而不损半分形象,他在裴家主宅的大堂里走了好几圈,“既然她敢安排报社发捐赠的报纸,又敢一个人带着佣人去码头,面对真枪实弹能做到波澜不惊,三弟,放眼整个G城,有几个人敢这样捏你,她敢,凭什么?就说明她不但有胆识,还有极慎密的思维,她知道捏到你哪寸可以让你难受,而且你不能吭声。”
“她也不怕老子报复她!”
“她不是不怕,她估计也是在赌 !”
裴三爷拍桌站起来,“那死丫头,还说什么捐赠的时候希望我给她赏个脸,一起做首日开仓放粮的分米仪式!还说什么G城有善心的百姓,一定会感激老子!他娘的!老子稀罕?!”
“哈哈!”裴 立再次大笑,“她想跟你绑在一起,军阀参与捐粮,本来对你就有很大的好处,一万五千斤,不是小数目,这以后在G城,给她苗秀雅面子,就是给你面子了,三弟!”
“老子不去!”
“你必须得去!”裴立拍了拍裴三爷的后背,“三弟,你不得不去,而且不去白不去,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她虽然用道德绑架你,但是摆明了让你占便宜,当然,这是互惠互利的事。”
“那,那些布怎么办?”
裴立站在门口,“我想会会这个苗秀雅!”
...............
苗秀雅回到温家的时候,满城温家要捐灾粮的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无人不知,甚至有些小叫花子还彩些花往温家宅门上放。
这是外人眼里无比光鲜的事。
可是温家却炸了锅!
大米是解决了,可是一万五千斤要搞出去!
那是什么概念,七吨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