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斯翰刷好门,洗好手,一上桌,不过五分钟,一碗素面便端到了他的前面,一点点葱花和姜茉,绿黄分明的点缀在白若须丝的面条之间,碎碎的油点只飘了几颗在汤水上,袅袅冒着热热的烟气。
清淡。
却又爽口。
靳斯翰夸了申璇的好手艺。
申璇谦虚的说道,“不过是碗面而已。”
虽然只是碗面而已,自己能够照顾自己不依赖别人的感觉,也很好。
申璇和靳斯翰吃了简单的早餐,就准备出发。
申璇的行李由靳斯翰拎着往车子那边走去。
裴锦程看到标致的越野车后备箱打开,主驾驶室的人下车来,走到车尾从靳斯翰手中接过行李箱。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靳斯翰第一眼的时候,裴锦程就突然心里咯噔一跳,他突然就敢断定,申璇一定在里面!
可是他的视线只能看到车尾,等他下了车走过去,那边靳斯翰已经上了车,后座的车窗没有一点缝,他看不见后座的人是谁。
车子的车头已经摆正,朝着铁门开过来,眼睁睁看着铁门打开,他从标致越野的挡风玻璃处看到了坐在后座的一男一女。
靳斯翰,还有申璇!
裴锦程让他的司机不要下车,在车上等他,他下了车几乎没有停顿,步子虽急,但看起来却是沉妥稳然,黑色越野开出别墅大门的时候,裴锦程伸手一拦,半个身子挡在车前,不想故意挑衅,却又让对方的车子前进不得半分,司机的刹车踩下来,心口一提。
申璇坐在后座,看着站在车头前的裴锦程,轻轻吁了口气。
靳斯翰也看到了,他一偏头,便看到申璇别开脸,看向另一方的窗外,裴锦程就站在前面,虽然近几来他不在国外,但年少时的情谊还在,他不能装作没有看见。
“阿璇,是锦程。”靳斯翰提了一句。
“嗯,开车吧。”申璇对着前面的司机道。
但裴锦程半边身子就站在车头前,车子连打方向盘都不可能,除非倒回去,再转弯,但是如果对方有心不让,倒回去,他也依旧敢这样大方的站在车头前,还作出一副很绅士的样子。
“我下去跟他说说吧?”
“有什么好说的?”
“阿璇,说清楚了,我们才能去巴黎,不然飞机晚点了。”
申璇点了点头,“你去吧。”
靳斯翰舔了一下唇,阖上眼吸了口气,又吐出一口气后,才睁开眼睛,拉开车门走下去。
裴锦程看到靳斯翰走下车来,扬着嘴角,“锦程,你来马赛了。”
裴锦程很想抬手摁一下眉心,他的头太痛了,里面的筋都在胡乱的扯着,申璇往他桌子上扔出那些照片还像在昨天一样。
靳斯翰!
凤眸里缓缓噙出一些笑意,不过笑意不达眼底,反倒有几分冷凉,“嗯,因为阿璇过来了。”
靳斯翰揉了一下鼻尖,轻轻叹了一声,看着裴锦程,“其实阿璇不愿意下车来。”
“我过去跟她说几句话。”裴锦程已经越过靳斯翰,走到了后座车门外,本想直接上车,可是门里面的中控已经上了锁,他拉不开。
裴锦程拍了门,“阿璇,我们谈一谈,半个小时就行。”
靳斯翰的手机响起来。
申璇在车里后座拿着电话,“斯翰,你拖着他吧,我先去机场,你等会再过来,挂了。”
靳斯翰的电话刚刚出现盲音,他便往后退了一步,车子“咻!”的一声,冲了出去!
裴锦程一手扬起,准备拍向车门,却因为车子突然离开,拍了空,整个人失重后趔趄,差点摔倒。
靳斯翰快步过去,正要去扶似乎有些站不直的裴锦程,哪晓得那男人却在他抬起手的时候,皱了一下眉,站直。
靳斯翰收回动作,将尴尬的手揣进裤兜里,马赛的还在晨曦中苏醒,阳光透着懒懒的橙色。渡得这位看似温润的男子染上了金色,他逆光而立,隐隐透着压迫感,只见他收了方才下车时的笑意,曾经儿时的随性也不知了影踪,此时的靳斯翰很认真,却在看着裴锦程的双眸时,眸色深繁了几分,“锦程,我想跟阿璇交往。”
马赛六月的清晨不过十几度,裴锦程直面着阳光,懒暖的阳光柔柔的照着他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淡红的橙遮去他一夜倦色,长袖的衬衣并没有因为他在车上合衣而眠而显得邋遢,眼光照进他的凤眸里,黑色的瞳仁中都映着淡金色的光芒,眼睛被阳光照得微微眯起,显得深远而意味不明,他“呵”笑一声,“以前你还总是埋怨我给你安排了件苦差事。”
靳斯翰在逆光中身姿更显颀长,他懒懒一耸肩,“谁说不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居然结婚,想想都有点苦。”说着,他轻轻吁气,让语气显得沉重了一些,“后来你们离了婚,我在马赛偶然遇到她的时候,觉得这是缘份,也许上天就是这样安排我们,再次相遇,给我们机会,让我们交往。”
裴锦程直面阳光,近来瘦削的身材反而显得魁润了一些,他也把手插进裤袋里,听到铁门关上的声音,恍然未闻。
他和靳斯翰的情谊,可以同覃远航 那一拨人相提并论,靳斯翰是个对朋友不耍阴招的人,也并不像裴锦瑞一般,想得到却隐忍着做戏,让所有人陷入绝境。
靳斯翰不会,他隐忍是因为朋友情谊的顾忌,靳斯翰不否认自己对申璇的好感,意思是想让追求变成正大光明。
裴锦程清楚,这件事的确是自己引火烧身,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他人,“我和阿璇之间有些误会,解释清楚后,我相信,她会原谅我。”
靳斯翰却道,“她原谅不原谅你,是她的事,我想不想追她,是我的事,这是两个问题,而且你们已经离婚很久了,我并不觉得如今我追求她有悖于道德伦理。”
裴锦程看到靳斯翰眼底的坚决,这种感觉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打动,从裤袋里抽出手来,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眼瞳里被倒映出来的细碎金色显得有点妖异,裴锦程看向靳斯翰的时候,郑重说道,“斯翰,你争不过我。”
“不信。”靳斯翰不是对自己太自信,而是在G城那段时间,他亲眼看到了申璇为了裴锦程吃过的苦,也只有申璇,才会为了如此伤她的一个男人生下孩子,若换了别的女人,早就打掉了。
不过申璇最后没有带走孩子,没有留下任何音讯已经说明,她对裴锦程-真的死心了,否则,有几个女人愿意把已经生下来的孩子扔下,远走异国他乡?
必然是被伤透了,才不想有任何牵扯。
方才申璇看着车前的人,平静如水,而她偏头看向窗外的时候,每个毛孔呼吸出来的气息都是不耐。
“好。”裴锦程点了点头,放下手时,转了转手腕,让腕上的表位归正,“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所以我不想和你为敌,也没资格和你为敌,但现如今,申璇我不放,你就得不到,这是我说的话,不管你信不信!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在她心中的位置。”
裴锦程已经转身往自己的车那个方向走去,靳斯翰慢慢转身,看到裴锦程已经伸手拉开车门,喊住他,“锦程!”
裴锦程手上动作一滞,已经拉开的锁扣又松开,手指依旧轻扣在门把上,他回过身,看向靳斯翰。
靳斯翰站在原处,两个同样身材颀长挺立如杉树一般的男人,对视 一阵,都没有说话。
裴锦程虽然瘦削不少,但因为此时气息冷冽张扬,显得霸气难掩。
靳斯翰看似随性而淡然,但反而是因为这样的感觉而让人以为他稳操胜券,从而显得气势迫人。
靳斯翰先开了口,“锦程,我知道你在阿璇心目中的位置。不用你说,我有眼睛看得到,我看过她因为爱你倒在雨里,无人问津。我也看到她因为爱你一次次放下自尊想得到一点点在你那里位置,最后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我还看到她因为爱你,怀着你孩子的时候,整天都小心翼翼,就算你对她那么狠,她从来没说过要将孩子打掉的话,她跟我说过,她要生下那个孩子,只是因为她曾经爱一个男人,深爱过一个男人,她一生最爱的一个男人,因为那个孩子是你的。所以无论有多苦,她都要把孩子生下来。
这些我都知道,不用你来提醒我,不止我知道,阿璇更是知道。
正因为我们都知道,所以我认为你再也得不到她,她都没有心了,你知道吗?她跟我说,她都没有心了,她的心,都被你吃干净了。
你看她现在,慢慢就可以好好生活起来,你何必来打乱她的生活?虽然我说这些话显得自私,但你又能做到不自私吗?你也做不到,你不管是曾经伤害她,还是现在又来找她说你们之间有误会,都是因为自私。”
裴锦程的手指早已紧紧抓住了车门把手,紧得已经没了力气拉开车门。
喉间又痒又咸,他感觉自己又要咳起来了,压住喉间欲要冲出来的黏腥液体,“斯翰,你说得都对,但是我还是要说,你争不过我。”
车门拉开,裴锦程坐进后座,“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靳斯翰看着裴锦程车子调头,车子消失后,他又转身摁了门铃,让管家开车送他去一下机场。
申家的车子刚刚开上大路,一辆出租车从小路上驶了出来,尾着申家的车一路追随,裴锦程就坐在车上后排,脸色虽然显得微微有些苍白,但凤眸却精光熠熠的盯着前方的车。
方向赫然是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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