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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张两家外戚聚众斗殴一事方才过了几日,那刑部官吏徐珪便被革职,缘由自然是无中生有。那日张均枼得知张瑜送来奏本之时,曾与眉黛提及过此人,便怀疑那奏本便是此人所写,是以吩咐南絮将此事传到清宁宫,周太皇太后听闻这风吹草动,果然不过两日便有了动静,竟是亲自去往乾清宫,吵闹着一定要将此人革职。
而朱祐樘听闻周太皇太后要将徐珪革职,竟是转瞬间便答应了,却丝毫没有不肯的意思。
这便是张均枼琢磨不透的地方。
后来张均枼才知道,原来写那奏本的,另有其人,并非徐珪。而朱祐樘一口答应将徐珪革职的缘由,也并非是因周太皇太后之故,而是那个徐珪,曾当着朝中文武百官的面,斥责朱祐樘宠信张氏。
南絮告诉张均枼,徐珪便是那日气得朱祐樘摔坏了朝芴之人。
这也难怪朱祐樘厌恶他,他原本并无理由将徐珪革职,后来若不是周太皇太后阴差阳错之下随随便便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他头上,朱祐樘恐怕还得留他一阵子。
此事过去已有了几日,张均枼原想,如今不论是宫中,还是朝中,大抵都已消停了不少,她想来也能因此落得空闲了,可朝堂风云诡谲,又哪里会有真正消停的时候。
周张忿争之事虽已过去,可周家巷子被火焚尽之事,可是永远也不会过去的。
这放火行凶的罪名虽落到了张鹤龄妻弟的头上,可在百姓看来,主谋者依旧是张鹤龄,不光在百姓眼中是如此,就是在朝中,这个罪名,也一早便被扣在了张鹤龄头上。
在天下人眼中,张鹤龄得以侥幸脱罪,始终是因为张均枼的缘故。所以,天下人与其怪罪张鹤龄,倒不如怪罪张均枼来得更为直接。
而百姓怪罪张均枼,仅仅只是口头上骂几句难听的话。可朝中官吏若要怪罪张均枼,便不只是骂几句那么简单了。
张均枼因为此事,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朝内朝外,那些臣子们。原本仅是上疏弹劾张鹤龄,而今竟连张均枼也不能幸免。
张均枼头上顶着诸多莫须有的罪名,可当真是委屈了她!
前几日钦天监夜观天象,说廿九夜里头会有月食,一众朝臣听闻此说,为亲眼目睹月食全程,昨儿纷纷熬夜观天,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就连朱祐樘也吩咐了都人在外观天,想着等到月食出来时,唤他与张均枼起身来看。哪知一觉睡到天亮,关于月食一说,竟是什么也没有,他原本还以为是小都人夜里头偷懒,睡着了,所以没能看到月食,便也没有唤他与张均枼起身。
可早朝之时,众朝臣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朱祐樘猜想他们定是昨儿熬夜看了月食,想着自己没看到。心里头颇是不快,便调侃他们是夜猫子。
众朝臣昨儿熬夜却未得见月食,这心里头自然不爽快,只在心底暗暗责怪钦天监占卜有误。可想着以前也有过两次推算错了的,便也不好说什么。唯独礼部尚书徐琼,出列请求降罪钦天监,捧着朝笏言道:“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朱祐樘见他下眼帘乌黑一片,经不住噗笑。可想着众人皆在,万不能失礼于人前,便极力忍住,只点点头,道:“嗯,你说。”
徐琼道:“弘治元年八月十六,钦天监观天卜算,当夜有月食,而未至;弘治五年三月十六,当月食,而不应;至此回当月食又未应,凡三次至期皆不验,老臣恳请陛下,治钦天监推算不明之罪。”
想这朱祐樘素来体恤下臣,而今徐琼请求降罪于钦天监,他心里头多少是有几分不愿的,他原想着,既然单只有徐琼一人有此请求,那就罢了,谁想徐琼方才说罢,后头一众朝臣紧跟着跪地,纷纷道:“臣附议。”
原来这钦天监三次推算有误,早已引起众怒,如今群臣纷纷请求降罪,那朱祐樘可是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微微颔首,道:“好,等下了朝,朕便传他问话。”
朱祐樘说到做到,下了早朝,方才回到乾清宫,他便吩咐张瑜传了钦天监监正来。
这若是不传他至乾清宫问话倒还好,一传到乾清宫,可就是惹得张均枼不悦了。
钦天监监正对早朝之事略有耳闻,是以至此,也知朱祐樘召见他的缘由,他便也早早的想好了应对的计策。
朱祐樘唤他平身,便道:“李卿,朕问你,元年八月,五年三月,加之这一次,你推算月食,已有三次不应,这是何故?”
这钦天监倒是从容不迫,应对自如,只道:“陛下,阳不敌阴,日魄无能掩月,未必是微臣推算不明。”
“日魄无能掩月”一句,朱祐樘倒是听明白了,可“阳不敌阴”,他却是听得稀里糊涂,追问道:“阳不敌阴是何故?”
钦天监监正道:“如今中宫擅夕,得陛下独宠,而外家专权,这便是‘阳不敌阴’。”
朱祐樘听罢不免一愣,倒不是他听了钦天监监正所说的缘由,信了‘阳不敌阴’的缘故是因张均枼,他不过是惊诧,凡三次月食皆推算不明的罪名,这监正竟也能怪罪到张均枼头上!
想他朱祐樘一向宠着张均枼,而今又岂容旁人诋毁她,他淡淡一笑,道:“朕很喜欢你这直言不讳的性子,可你出言诋毁皇后,只怕是大不敬。”
谁想那监正仍是嘴硬,竟始终觉得月食不至是张均枼专宠的缘故,他道:“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确是……”
朱祐樘听着愈是恼怒,不等他说罢,便出声打断,斥道:“错了就是错了!不敢承认过错,却将罪名赖到一个女人头上!你以为,这天下就无能人异士,可替了你五品监正的位置?!”
监正见此情势。仍不罢休,磕头道:“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啊!”
这钦天监监正方才说罢。未听朱祐樘接话,唯独听得东暖阁处传来一阵摔门声,随之入耳的,便是张均枼厉声训斥,只听她斥道:“李卿推算月食有误。分明是自己的过错,而今却赖到本宫头上,如此信口雌黄,可是太嚣张了些?”
钦天监昨日所言,纵观这紫禁城无数宫殿,唯独乾清宫最适宜观天,张均枼便陪同朱祐樘在乾清宫歇息,以便夜里头起身观看月食。哪知早晨起身方才梳妆完毕,在东暖阁便听闻钦天监监正将月食未至的罪责推到她头上,她又一向是急性子。听闻此说,自然不能忍。
想她张均枼突然冲出来训斥,这监正自然受了一惊,只是仍不知避讳,依旧怪罪张均枼,冲张均枼道:“并非微臣信口雌黄,娘娘专宠椒房,纵容外戚为虎作伥,专权天下,致使阳不敌阴。而日魄不能掩月,便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