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尺树寸泓。
入夜南絮神色仓皇,匆匆行走于长廊中,忽的停在一间屋子前,左右扫了眼,而后急忙推门进了去。
这屋里布置得虽并不简单,可烛光却极是微弱,唯有屋子正中的桌子上竖着一支即将燃尽的红烛,因屋内昏暗,便显得有几分凄苦苍凉。
瑾瑜坐在妆台前正对铜镜,左手握着发梢,右手持桃木梳,垂首一缕一缕的梳。
镜中女子低着头,模糊得只见一团漆黑。
因南絮忽然推门进来,叫瑾瑜着实一惊,是以当即侧首望去,见是南絮,也不免怔怔,松开手中握着的发梢,站起身唤道:“南絮姑姑……你这是怎么了?”
南絮侧首看了她一眼,目中略藏歉疚,而后又回头缓缓将门合上,良久方才徐徐转身,抬眸望着瑾瑜时,面色黯然,极具愧意。
瑾瑜始终凝着她,南絮缓慢开口,沉声道:“樊良……死了。”
听言瑾瑜惊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只觉得浑身无力,眼皮沉重,自也是毫无意识的松开手,于是手中木梳匀速坠地。
那一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悄然的屋子里头无疑如雷贯耳,惊得瑾瑜旋即回过神来,颤着身子接话道:“你说什么?”
因屋中昏黑,叫人实在看不清瑾瑜的脸色,更看不出她的目中,是悲伤,还是惊惧。
“樊良死了!”南絮此回不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的应答。
瑾瑜望着南絮,反复摇头,言道:“不,不可能。他今天早上还好好儿,不可能,你在骗我,不可能……”
“是真的,”南絮无情拆穿,只是言语间也略显揪心。
瑾瑜蹲下身子,瑟缩成一团。将脸埋进双膝之间。细声哽咽道:“不可能,他不会死,他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我。他说过入秋时要求皇后娘娘给我们赐婚的,他不会死的……他说过会回来娶我的……”
南絮见她如此,止步不前,静待瑾瑜哭够。隔了许久,瑾瑜不再呜咽。低着头冷冷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见势南絮并不直言,单只是默声长叹,道:“娘娘疑心他是太后的人,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个。”
瑾瑜合上眼,泪流不止,此刻她心中唯有悔恨。她多后悔,多恨自己。她明知张均枼已怀疑樊良,却不曾去提醒他万事小心。
“瑾瑜,”南絮缓步近前,弓下身子,两手伸向前,欲要将她扶起,岂料她方才触及瑾瑜肩头,瑾瑜便陡然站起身将她一把推开,声嘶力竭的哭诉道:“你走开!”
南絮故作怔忡,以极是不可置信的目光凝着瑾瑜,瑾瑜却伸手指着她,脸色凶狠毫不软弱,怒道:“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挑拨离间,在娘娘跟前诬蔑樊将军,他岂会遭了娘娘的残害!都是因为你!你才是罪魁祸首!”
听言南絮佯装心寒,垂下眼帘显得黯然神伤,漠然道:“我今日是知会你一声,你若是要怨恨我,那便怨恨吧。”
南絮说罢便阔步出了屋子,只是停步在屋门外,而后垂眸往屋内瞧了一眼,露出冰冷一笑,显得诡异无比。
瑾瑜方才哭得满面泪痕,而今已掩住了悲切之情,怔然站在那里,拳头紧握,目中杀意尽显。
翌日一早,东暖阁便陡然传来一声响,只见得地上尽是上等陶瓷的碎片,铺在地上错落有致。
瑾瑜进了东暖阁,只见张均枼怒色满面,站在桌子前头,两手撑着桌子边沿,冷冷道:“姑姑甭劝本宫了。”
进来见这地上皆是瓷器碎片,瑾瑜原本便是一愣,又听闻张均枼如此说,便忍不住偷偷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