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似乎听闻都人叩门声,张均枼恍恍惚惚坐起身来,怕是因昨夜受了凉,这会儿身子总有些不适,又惹得她一夜未能歇好。
彼时却不见顶头床榻上的那人,有卉起得当真是早,这会儿便已不见了人影,莫不是真如她所想,有卉是万贵妃的线人?!可攸宁向来浅眠,这几日都人来唤时,她都会立马坐起来咋咋呼呼的催促她们起身,而今日屋里却是死气沉沉的,回身见淑尤已急急忙忙的下了地,左钰亦是眼神迷离的将头靠在墙上,而攸宁那张床上,却仍无动静。
连打了两个呵欠,左钰侧首瞧见淑尤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自己,似乎根本没有打算过来唤攸宁起身,一番腹诽后,她终于还是下地无精打采的走至攸宁床边,这才见被褥早已蒙过了攸宁的脸,怪不得还在熟睡,这样如何能听到外头的动静。
“攸宁,攸宁……”
淑尤在镜中见了此状,忙扑粉掩饰面色波澜,还佯装侃笑,“今日怎睡得这样死,莫不是昨儿夜里头做贼去了。”
听得这话时,张均枼紧跟着警觉起来,除了心虚,便是怀疑,昨儿那纸条,莫不就是淑尤留下的,此人表里不一,平日里虽与人和和气气的,可私下里却常与巧颜、尔音这等人打交道,人前还不忘对她们二人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可淑尤与攸宁在宫中并无势力,断不会知晓,她张均枼在礼部,还有一个官至左侍郎的姑父!
“攸宁,快起身了,再不起可就误了时辰了。”
左钰连唤了几声,攸宁仍无反应,淑尤见状不禁胆颤,垂眼不敢再看,似乎预先就已知道了什么一般。
左钰自然察觉异常,可她自小就前呼后拥,被人捧在手心里,忽然遇到这样的状况,竟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倏地站起身来,疾呼道:“张姐姐,你快过来瞧瞧,攸宁她…”
见左钰这副张皇无措的模样,张均枼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变得条理清晰,忙不迭下床阔步走至左钰身侧,凝着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攸宁,一丝不详感忽然略过心头,“攸宁,攸宁,”张均枼放低了声儿,身子亦是微微俯下,素手慢慢探向她的脉搏,惊的是她的脉象并非平稳,反倒是静如死水,毫无生气。淑尤见张均枼这般惶然的神情,非但没有担心,反倒是故作大惊,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至床前,而后将手指伸去试探攸宁的气息,惊叫一声便朝后退去。
“攸宁!攸宁!”左钰确是如何也不愿相信这番场景,卯足了劲推着攸宁的手臂,却是怎么也唤不醒。
都人自是闻见了淑尤那一声惊叫,慌得不打声招呼便闯进来,望着瘫坐在地上的淑尤,“姑娘怎么了!”
淑尤未答,只满面泪痕的凝着床榻,口中喃喃唤道:“攸宁……攸宁……”
都人将攸宁的尸体抬到正殿时,燕绥已将此事禀报了万贵妃,有卉亦不知是何时进了来,怔怔的倚在内殿的门边上,脸色依旧如冰一般清冷。
殿内已围了许多人,个中脸色有惊怕,有惶恐,有厌恶,只有少许神情稍微镇定的,侍立殿中的都人倒都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似乎早已看惯了一般。
彼时殿中并不非常嘈杂,却是熙熙攘攘的叫人心烦,淑尤依旧是泪眼婆娑,见了攸宁那安详的模样,已更甚至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帘一般落下。
方才抚平左钰心中的恐惧,淑尤便已似泪人一般缓步靠来。
“张姐姐……”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过伤心。”
“攸宁怎好生生的就没了,昨儿还好好儿的,这要我回去如何与她父亲交待。”
张均枼微蹙眉心,想着昨夜她从回屋,不知是否那时攸宁就已遭暗害,那时都人在外头问候,敲门声那样大都未见攸宁惊醒,难道那时攸宁就已没了,莫不是那人恐算计她不成,还要将攸宁之死嫁祸于她!
若真是如此,那到时只怕她是百口莫辩了。
“这怪不得你,昨日还好端端的,那便该是今儿夜里头出的岔子,这也非你的疏忽,世事难料,谁又能知明日会有何不测。”
淑尤哽咽道:“我与攸宁自小一同长大,她小我两岁,便总是跟在我身后唤我淑尤姐姐。她虽非我姊妹,可我待她却胜过嫡亲妹妹,那时我执意求父亲准我去选淑女,怎知攸宁竟也要随我一起,我允了她父亲必将她照顾好,而今才进宫没几日,我便叫她丢了性命,我这个姐姐,做得当真太过惭愧。”
“好了好了,莫要再哭了,哭花脸便不好看了。”
抬眼忽见几个穿着打扮均似男子一般的都人,一身银灰色的衣着显得那几人灰头土脸,可实则面相却是凶煞。
那几人一进来便推推嚷嚷的,惊得殿内众人都不敢多言,只得退至两边,而后便见一枣色衣衫的中年妇人板着脸疾步走进。
“刘宫正,”一众都人均已躬身行礼。
“可召仵作来此验尸了?”刘宫正冷眼过顶前的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