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茫然之色。
清远国师么?白墨冉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想到她当初还因为这个人在秦夜泠的面前闹过别扭,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看纳兰倾城这样的反应,就知道此人是有多厉害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主,现在却怕清远怕成这样,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不可避免的,她又想起了这些天来日日记挂的名字,心底又是一痛。、
“我们走吧。”白墨冉抛去脑中所有的念头,不再多想。
“好。”澹台君泽也将视线从纳兰倾城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中收回,浅笑着应了,两人这才离开了城门。、
北寒虽然贫瘠,但是皇城看上去却与东临的没什么不同,只是现在天色已晚,白日里喧闹的城池,现在只留下隐隐约约的万家灯火。
空旷的街道上人烟稀少,这也方便了两人驾马而行,不过半个时辰,在澹台君泽的带领下,白墨冉便来到了北寒帝赐给他的府邸,锦绣王府。、
一直在门口站岗的侍卫在见到澹台君泽的身影后,虽然说有些吃惊,但却什么都没有问,上前就为他以及白墨冉牵过马去安置。
管家听到动静,在两人进府之前也从府中走了出来,在见到澹台君泽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欣喜,“王爷您回来了?”
“嗯。”澹台君泽淡淡的应道,虽然只是一个字,可白墨冉却能听出他语气的柔和。
她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这位管家,只见他的头发已经全部花白,看上去已经有六七十岁的光景,只是精神看上去很是不错。
应该是师兄离开北寒之前就认识的人吧?不然依着师兄的性子,断然不会这么客气。
“这位是……”在与澹台君泽打过招呼之后,吴伯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一双眼睛不露痕迹的扫过白墨冉,眼底深处甚至暗藏着一份锐利。
白墨冉将这一切净收眼底,心中却是愉悦的,看来这个人,对师兄是真的很爱护。
“他是这次赛马大会的胜出者,明日我便会带着他面圣,今日天色已晚,还要麻烦吴伯为他安排一间屋子,让他先住下来。”
澹台君泽脚步一顿,对吴伯嘱咐道。
此时吴伯已经打量结束,没有发现白墨冉有什么可疑之处,此时又听到澹台君泽的话,面上浮现出与方才完全不同的热络的笑容:“这位公子请随我来。”
白墨冉看了澹台君泽一眼,见他对她点了点头,这才随着吴伯走远了。
虽然夜色已深,周围的景物都被黑暗所笼罩,但是凭着白墨冉的功力,这些对她完全构不成影响,一路上下来,亭台楼阁、曲院回廊、假山石雕,没有一处不透露出风雅之意,与她在东临敬王府他住的地方所看到的奢华艳丽,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她不由得出声问道:“这府中的景物是谁布置的?”
“这位公子,这王府是陛下赐给王爷的,除了王爷之外,还有谁有胆子敢擅作主张?这王府的一草一木一个石头,都是王爷亲自吩咐下去,在旁边监工看着他们完成的!”
管家虽然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王府的布置来,却也全当是他欣赏这王府的风光罢了,老脸上不由得多了些自豪之色。
果然是师兄么?白墨冉在心中暗叹。
自从在知道师兄的身世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吴伯,你叫我阿萨就好,我们草原上的人是从来不用公子这些称呼的。”
既然是师兄的家人,那自然也是他的家人,她并不喜欢这些疏离的称谓。
“这可使不得,虽然现在您与老奴一样只是一介平民,但是明日之后,陛下自当会为您加官进爵,届时您是主我是奴,又怎可逾越了规矩?更何况就算是现在,您是王爷的客人,自当该以公子相称,若是您不习惯,老奴便称呼您为阿萨公子吧。”
有区别吗?
白墨冉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心里清楚,这吴伯虽然对他卸下了防心,但对他来说,自己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也罢,她也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事,反倒让老人难做,便也没有再出言反对。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处院落,院子里有一处小的假山石景,被打扫的很是干净,一眼望去,幽静朴素,很是符合白墨冉的心意。
“阿萨公子,今日您便住在这边休息吧,里面的床单被褥都是新的,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招呼一声,随时有丫鬟们会在院外听命。”
“我无事,吴伯您劳累一天了,先去歇息吧。”白墨冉不忍吴伯这么大年纪了还陪着自己,婉言劝退了他,待他走了,自己才推开房门走进去。
屋内尚未点灯,一片黑暗中,白墨冉摸索着躺上了床,本想先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理一理,然后再起身梳洗歇息,谁知道头刚一碰到枕头,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气力,再也不想动弹半分。
几日的赶路下来,她的身体早已劳累不堪,全靠着她的那点武功修为强撑着,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身体比大脑的反应要诚实的多,没过一会儿,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一向浅眠,这一觉却因为身心皆疲,所以难得的睡得很死,以至于一觉醒来,当她看见身边多躺了一个人的时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那人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甚至热情的对她说“早”的时候,她才一巴掌拍到了对方的脸上,怒斥道:“流氓!”
这下换做对方怔愣了,那人被白墨冉打了的半边脸,眼中盈满了热泪,那眼神、那表情无一不在控诉着她的恶行,衬着那绝色的容颜,直叫人打心底里升腾起一股怜惜之感。
不管男女,皆不例外。
白墨冉强自压下心中的那一丝罪恶感,冷笑着对对方道:“我一觉醒来,你便爬上了我的床,睡到了我的身边,还装作若无其事的和我打招呼,这样的行径,到底是谁流氓,清远国师?”
最后四个字,她咬字要的格外清晰。
清远又是一愣,没料到白墨冉会这么快就说出他的身份,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厚脸皮,他依旧捂着脸,继续控诉着:“我就算爬了你的床,睡到了你的身边又如何?你是男子,我是女子,就算是我们之间有什么,那吃亏的也是我,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对待我?”
呵,这清远的人生是不是太寂寞了?所以急需找个人来收拾他一顿才死心?这番话说的,完全颠倒了黑白,顺便颠倒了阴阳!
她可没有耐心陪他玩下去,现在看时辰已经不早了,等到北寒帝下朝之后,澹台君泽应该就会带着她去宫中面圣,她实在没有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我是男子没错,但是清远国师,你确定你是女子吗?”
清远脸上的表情一僵,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脸上就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就连刚刚的泪痕,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夜泠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他这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我刚刚才帮了他,他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他真正的身份,除了他自己家那边的人,就只有秦夜泠一人知道了,现在白墨冉这么肯定的看着他,不用说,就是秦夜泠泄的密!
“刚刚?”
他说的其他话白墨冉都没有听得进去,就捕捉到了这一个词。
他说刚刚的意思就是指,嘴角不自觉的溢出一抹笑容,“你的意思是,夜泠没事对不对?”
“哼!”清远冷哼了一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十分的刺眼,自嘲道:“流氓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白墨冉窘然,知道他是在生她的气,她没有想到,传闻中大名鼎鼎的清远,居然会有这么幼稚的流氓。
她一心想知道秦夜泠的消息,无奈之下,只能主动上前讨好道:“我错了,你不是流氓,你是好人。”
“哼!”清远又是一声冷哼,只是眼底已经溢出一丝笑意。
见他不买账,白墨冉一咬牙,上前抱住他的手臂摇晃,语气带了丝撒娇的意味道:“清远大国师,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只是区区一介小女子,您又何必与我置气呢?”
“是你先说我流氓的!”清远语气恻恻。
“是我的错。”白墨冉低头认罪。
“你还打了我一巴掌。”清远再次抚上自己的脸,到现在还能感觉到隐隐的疼痛,这丫头下手还真不轻。
“不然您再打回去?”白墨冉说着把脸凑到他面前,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睛。
清远看着毫无戒心将自己的脸送到他面前的白墨冉,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迅速的抬起手来。
白墨冉感觉到掌风掠过,且力度不小,一颗心沉了沉,想着这清远国师得是多小肚鸡肠才能对她一个弱女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然而到最后,她这感觉到一只手,很是温柔的抚了抚她的额发,无奈叹息道:“你在其他男人面前也是这么没有防心么?你离我这么近,倒不怕我一时禽兽把你如何了?”
白墨冉呆住了,她睁开眼,就见到清远看着她的眸子里,盛着的是真真切切的关怀,那样疼惜的眼神与表情,做不了假。
“我现在是个男人。”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在这样的目光下,自然而然的收起了她的防心,变得乖巧起来,“再者说,你若是想对我如何,何须等到现在,怕是早在我睡觉的时候就清白不保了!”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清远见到她这般温顺的模样,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他从床榻上起身,一拂衣袖,几缕白光掠过,转身时,他已变回了他原本的模样。
白墨冉抬首看去,在见到他的样貌时,眼中不掩惊艳,而后更多的则是疑惑。
为什么她觉得,清远的长相看起来这么眼熟呢?好像她在哪里见过?
也在这时,清远开口了,说的话犹如一道响雷在她的耳边炸开:“秦夜泠那家伙,既然违背了誓言告诉你我是男人,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是你哥哥?”
“哥……哥哥?”白墨冉被惊的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难不成她爹除了她弟之外,在她之前,还有着一个私生子?
也不能怪她丝毫不怀疑他的说辞,实在是因为,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觉得他眼熟的原因是因为,他的长相,与自己竟是有着五六分相似的。
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问了。
“你是我爹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清远的嘴角抽了抽,坚定的摇了摇头。
“难不成……你还是我娘的私生子不成?”白墨冉惊骇的问道。
清远的嘴角抽的更厉害了,还是摇头。
“还是说,你要告诉我,我爹和我娘在生我之前,就偷偷生过一个儿子?”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最后只剩下这最后一种可能了。
可清远还是摇了摇头。
“你只要知道,我是你哥哥就行了。”清远再次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发,哄慰道:“来,叫一声哥哥听听?”
白墨冉对他露出了一个极为乖顺的笑容,然后脸突然一冷,躲开了他的手,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不叫!”
当真是他的妹妹,和他一样的忘恩负义,这可如何是好?
清远国师表示自己很神伤,然后神伤的低喃道:“我那可怜的妹夫……”
白墨冉脸色一变,脸上又挂起了她那副温柔的笑,抬起头甜甜的叫道:“哥哥!”
“真乖!”清远终于满意了,然而心里却是在滴血,感慨着: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如愿以偿的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清远眼底是真切的喜悦,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地淡去了。
“好妹妹,我知道你此次来是为了什么,既然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必须做到一个哥哥该有的情分。”
他这话,无疑是在告诉白墨冉,他会帮她。
他是什么样的人,在北寒拥有什么样的地位,她心中再清楚不过,有了他的帮忙,她必定是如有神助。
只是白墨冉眼中还未来得及露出喜色,就听清远又淡淡道:“只是,妹妹,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个事实,那就是想让现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帮你,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就算是我,也做不到撼动他的江山,所以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让新皇登基,而这新皇,最有可能是谁,你心里自当清楚。”
白墨冉内心狠狠一震,一直以来她所逃避的问题,就这样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清远这样直接不容她拒绝的点了出来。
“所以,即使是这样,你还是要继续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