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胖子被诸好汉战翻之后,一群人乱纷纷的打开武库涌入其中,兵刃甲胄各色器械只情朝外搬,瓦舍中小娘子往常用来代步的绿油厢壁小车,都被这些军汉征用了无数,在女娘们的哭闹声中,驮着拉着各色军资器械,就掉头拼命朝着已经喧闹成一团的皇城方向赶去,在耿南仲料中,杨凌闭皇城死守,这些乱军未必能拿皇城高墙有法子,而自家带着这么多壮健虎贲,这么多年轻有为的士子,这么多军资器械,岂能不为乱军所重!
只要能到新君身边,以他资历和与新君的亲厚程度,如何不能得而重用,直到掌握全局!当乱军被城墙上一阵箭雨射得人仰马翻,勉强才稳住阵脚,除了发箭之外,不敢近前一步,耿南仲终于如救星一般杀到!
皇城前纷乱的场景之中,火光缭乱之下,耿南仲长须飘拂,宛若天神,历代扶危定难名臣,此刻仿佛全都附体,远远看到乱军之中新君,就大喝一声:“新君在此,吾辈前去奉驾!若然有人阻拦隔绝,只管放手杀就是了!”
大喝声中,耿南仲匹马当先就朝前去,一众手下这个时候了,也只能舍死忘生的跟上,前禁军军汉们也只是发一声喊,簇拥而上,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概,耿南仲边行犹自边放声大喊:“某乃新君师耿南仲是也!特来扶保新君,诛除杨贼!诸军自此而始,听某号令!”
此刻乱军,其实是靠着几十名突然冒出来的西军校尉,还有他们火速提拔的一些乱军军将勉强节制住的,并无什么分量足够人物主持,赵桓坐在大车上,也直如泥雕木塑一般,半点用场也派不上,只能当个招牌,纵然拥来了不少文臣,可东府诸公在场一两人,这个时候也暂时后退,不敢出面,老公相未至,且这乱事来得蹊跷,何苦早早出头?
其余文臣,又名位声望不够,且为眼前兵乱局面吓得胆战心惊,能站稳也是不易了,如何还能出而主持大局?直到耿南仲前来,他声望是足够,新君身边第一信重之人,跟着新君一起倒霉被贬为白身,现今既拥新君,耿南仲出而主持,不仅理所当然,分量也勉强够了,更何况这半老头子今天是豁出去了,不管这场乱事来得是不是蹊跷,只要新君已出,那么就值得博到底!
在耿南仲马前,乱军甲士如波分浪裂一般让开道路,让耿南仲直进而入,赵桓所在大车左近,那名一直紧紧看着赵桓的西军军将突然道:“耿公已至,此间便由他主持也罢,俺们是厮杀汉,当分处诸军,督而力战!新君,臣等告退了!”
这几句话西军军将大声喊出,四下乱军军汉听得分明,就见那西军军将跳下大车,挤入人潮之中,一众西军校尉,顿时也作鸟兽散,几千人此刻涌成一团,城上城下犹自箭雨呼啸,纷乱之间,人潮稍一卷动,哪里还看得见这几十名西军校尉的身影?
赵桓呆呆的看着身边这些西军军将消失,突然就一跃而起,声嘶力竭的对着耿南仲大喊:“耿师!耿师!孤在此间!”
听到赵桓呼唤,耿南仲也拼了性命,飞也似的穿过诸军挤到赵桓车边,一跃而下攀上车辕,赵桓扑过来一把就死死攥住耿南仲胳膊,带着哭腔压低声音急急道:“耿师!孤是被杨贼之人挟持至此,这乱军也是杨贼任而鼓动,且将孤送到他们手中以为拥戴!耿师,此乃杨贼设陷也!”
赵桓好歹还有点智商,知道不能将这底细大声喊出来,现在好歹有几千乱军所拥,朝臣还不断从边梁各处赶来,要是一喊出底细,全军解体,诸臣星散,那么就只有束手就擒,现在好歹在这么多人的簇拥之下,还稍稍觉得有点安全感!
听到赵桓话语,耿南仲只觉得眼前一黑,下意识转头上顾,就见杨凌身影挺立在城墙之上,如一块挺拔坚岩,城下乱军如潮,也不能让他身形稍稍退却半步,就是这个人,几年前从燕地横空而出,就成了大宋多少原本高高在上诸公的噩梦,直到此刻,大家还在这场噩梦当中挣扎,不得苏醒,而城墙之上,杨凌同样冷眼看着一切按照自己的安排进行,只是此刻耿南仲取代了预料中的蔡京,脚下乱局,如潮一般翻卷不休,火光映亮了这座地球上最为繁华的都市,大宋文臣,在名为杨凌的这个噩梦中苦苦挣扎,而杨凌自从穿越之始,又何尝不是在一一场末世噩梦中挣扎?
在这场噩梦当中,一个繁华的汉家文明帝国,已然在上千年先祖的胼手砥足当中,终于站到整个世界的文明顶峰,却因为遭逢了一班脑残的皇帝,一班或无耻或无能的朝中诸公,还有开国之始制度性的缺陷,突然之间,就遭逢了灭顶之灾!
这个文明退过了长江,然后在百余年后更有崖山十万人跳海殉葬,文明气运,更摧残到了最为衰微的地步,百余年间,汉家子民被屠杀何止亿万?至此而后,一步步的就从顶峰上跌落下来,这一片汴梁的繁盛景象之下,浮动的都是未来百余年的无边无涯的血海!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和一群好男儿并肩血战,每每回顾他们英姿勃发的面庞,想到的却是风波亭,想到的却是汉家男儿为胡虏驱使,由北而南,血洗自己的同胞!这些好男儿,或者为上位诸公所误,郁郁而终,甚或惨死,或者就在异日战阵之中,自相残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