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甘然先愣后笑,摇头道:“没有人害我。就算有,我也能对付得了。高嫁进徐家,我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别说一两个姨娘,再来一打也别想成气候。只要徐家不蠢到宠妾灭妻,我自会当好世子夫人。”
这算自信还是自负?
念浅安挠挠脸,惊吓变惊奇,“那你危言耸听个什么劲儿?”
“你真觉得我是危言耸听?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念甘然飘忽眼神渐渐聚焦,“出嫁三年,我费尽心思配药,做贼似的偷偷避孕,无非是不想太早有孕。为了别人拿自己的命冒险,不值得。生不生何时生,只能也应该由我自己决定。”
说着倾身靠近念浅安,神色似笑非笑,“你叫珠儿小公主病,叫八妹妹林妹妹,别人不解其意,我却一清二楚。祖母和公主都在为你拜送子观音,我好心劝你别盲从别愚孝,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只有我们姐妹俩,何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口称姐妹,端的却是穿越老乡的姿态。
何止交浅言深,简直莫名其妙。
念浅安不躲不闪,曼声道:“于老夫人是好祖母,安和公主和念驸马是好父母,楚延卿也是好丈夫。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你觉得不值得,我却觉得为这些人冒险很值得。生不生何时生,我愿意顺其自然。你的好意提醒,我只能心领了。”
话确实说得敞亮,第三人称反而彰显置身其外的郑重。
“我一直觉得你太招摇太高调,有时候又有些羡慕你。”念甘然闻言神色恍惚,似笑似叹,“你比我幸运。”
如果吴氏不那么无能无耻,她或许也愿意为所谓血亲所谓责任,放弃原则做出让步。
念头划过,试探脱口而出,“我曾经有过让母亲改嫁的想法。”
这声母亲指的是吴氏。
念浅安顿觉话题好跳跃,不过可以理解,“想法挺好,可惜大伯母宁愿做在家居士。你觉得改嫁是为大伯母好,大伯母想来并不认同。大伯母一心守节,有母贞烈如此,横竖不是坏事儿。”
吴氏贞烈?
笑话!
念甘然眼底闪过嫌恶,眉眼间时隐时现的恍惚彻底消散。
即便她不在乎,念家仍是她的娘家,她不得不承认,嫁给嫡皇子的念浅安足以左右念家的命运。
现在确定念浅安真的不知情,她才能放心,放心做她的念家大姑奶奶、徐家世子夫人。
于老夫人没有骗她。
但于老夫人瞒了所有人,为什么不连她也瞒着!
于妈妈假借探望之名,私下告诉她吴氏做过什么丑事,她只觉得恶心!
有母无耻至此,确实不是坏事。
至少,她可以再无顾忌地甩脱只会拖后腿的吴氏。
血亲责任,到头来也不过是场笑话。
念甘然勾起嘴角,弯出讥诮弧度。
念浅安见状又一头雾水了,“说来说去,你的重点到底是什么?”
“你就当是闲聊家常,只此一次,以后也不会有第二次了。”念甘然嘴角高翘,真真切切笑了,“这世间,你我同是异类,除了你,恐怕没人能真的听懂我所想所说。或许等孩子生下来,将来会多个理解我的人。”
她奉劝念浅安的话虽只是引子,但也是她的真心话。
念浅安惊觉念甘然走的是文青路线,闻言决定也文青一把,“你我多赚一世,余生还长何须悲观?”
“六妹妹有颗赤子之心。难怪连五妹妹、八妹妹都肯收起爱攀比、爱挤兑的嘴脸,和你有说有笑。”念甘然恢复孤傲姿态,扶着肚子起身,“可惜我还是不太喜欢你。多谢你陪我消磨时光,你去找五妹妹她们吧,我先回花厅了。”
她来得突兀,走得潇洒。
念浅安望着念甘然飘远的背影,更莫名其妙了:念甘然这是夸她呢,还是损念桂然念桃然呢?
想不通就不想了,念浅安心超大地弹出凉亭,顺着天上风筝走,然后就见风筝坠落,骂声乍起。
“你瞅啥!你盯着五表妹乱瞅啥!”仇蝶飞攥着风筝挡在念桂然身前,指着石全跳脚,“逛园子碰上了停下打招呼,那叫礼数!你直勾勾打量五表妹,就叫可恶!”
私下打趣念桂然归打趣,基本的男女大防仇蝶飞哪能不懂?
念浅安听得明白,忙皱眉狂奔,“怎么回事儿?”
“皇妃。”仇君玉不喊表妹喊皇妃,有意请念浅安做主,“石全兄并非孟浪之人,这样冒失必定有缘由。”
“如果我没认错,念五姑娘穿的是烟云锦。”石全果然一脸若有所思,视线仍停在念桂然身上,“烟云锦一来稀有难得,二来织染手法奇特,一匹烟云锦一样纹路两种颜色,别称鸳鸯锦。据我所知,今年市面上的烟云锦都进了宫中,旁人想买也买不到。”
内行看门道,仇君玉立即反应过来,“姜五公子今儿穿的也是烟云锦。纹路颜色,和念五姑娘正对应。”
“既然进了宫中,八成是椒房殿得了,又赏给姜家了呗!”念桃然接得理所当然,面露炫耀之色,“我和五姐姐去姜家做过好几次客,二姐姐送了我们不少好料子呢!烟云锦最贵重,母亲给五姐姐做了这一身秋装,剩下的再舍不得用了!”
她年幼心思浅,其余人却齐齐色变。
念春然再大方,也没有大方到让念桂然和姜元聪穿情侣装的道理!
若是故意,只要姜元聪天天穿烟云锦,总能撞上念桂然也穿烟云锦的时候。
她们不识货,不代表只有仇君玉和石全知道烟云锦又叫鸳鸯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