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的洗了一把热水澡,姚浅简直想窝进被窝里再也不起来了,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只是抱着被刚刚要睡,就被听雪推了推。
“小娘子,别是忘了吧,您今天的刺绣还没交呢。”
姚浅眨了眨眼睛,翻了翻谢韶的记忆,顿时懵逼了,谁来告诉她,身为相国府上的小姐,为什么还要每天上交刺绣换月钱啊!
彻底被这个世界折服,姚浅把被子盖到小腹,披了件衣服坐起身,接过绣绷,脸顿时就皱成了一个团。和以往世界学习刺绣只是为了怡情不同,谢韶的绣活很显然就是绣娘的那种样子,从她的记忆来看,最少每三天就要上交一副中等大小的绣品,原身几乎每天早晨从睁开眼开始做,做到傍晚太阳下山,她就说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原来谢韶还是轻度近视眼。
这哪里是在养小姐,养奴婢还没有这么苛刻呢,至少人家绣工精湛的绣娘领的工钱比她每个月的月钱多多了。
冬天冷,房里的炭火都是备着晚上用的,不然不够,捏着针线的手在被窝外面冻得都没知觉了,姚浅绣几针就把手搓搓,呵上一口热气。
听雪也没有闲着,搬了把小凳子跟着绣,事实上要不是她帮着做,原身就是长了三只手也交不出那么多绣活来。
“其实嫁出去也挺好的,”姚浅搓着手呵气,“起码不用再做这些绣活了,听雪,你知道那个张大人家里的情况吗?”
听雪低着头,手顿了顿,姚浅看不见她的表情,声音倒是一如往昔的平稳。
“好歹是个县官,还有王尚书这样的靠山,小娘子嫁过去,绝不会吃苦的。”
试探不出什么,姚浅低头绣了几针,有些泄气道:“真没想到,我会就这么嫁了……”
听雪的针刺进了指尖,一点殷红落在绣帕上,她却感觉不到疼似的,面容冷清。
下了几天的雪,路边的积雪没过了人的腿弯,就是早晨刚刚清扫过的路面,都又结了薄薄的雪层,谢远臣的靴子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敲了敲书房的门。
“见过你母亲了?”谢平渊淡淡道。
谢远臣垂眸,行了一个礼,等到叫起之后才站直了身子,道,“孩儿正从母亲那里回来,有一件事不知父亲清不清楚。”
谢平渊抬眼,露出一张温文端方的脸庞,明明已经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岁月却似乎在他脸上没有停留过,修眉凤眼,琼鼻薄唇,仿佛还是当年探花郎模样。
“何事?”他放下笔,看向谢远臣。
谢远臣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纸张呈了上去,后退一步,缓缓道,“母亲做主定了韶妹妹的婚事,本是好事,但是定亲的人选实在不堪,请父亲明鉴。”
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翻了翻那两张纸,谢平渊淡淡道:“知道了,我会处理。”
谢远臣松了口气,想了想又说道:“韶妹妹性子弱,依孩儿看还是在府里多留两年,定亲的事情不要太赶为好。”
“这个人选确实有问题,但韶儿已经及笄了,不好再留,现在是她挑人,等过了年纪,就是人家来挑她了。”
谢远臣也知道这个道理,世道对男子总是宽容的,男子二十未娶,没人议论,可女子十八不嫁,就真的嫁不出去了,他叹了口气,道:“终身大事总是能挑多就挑多久,挑个好的,家里也安心。”
他这话其实是有些逾越的,因为庶出子女一般并不能算在家人的范畴之内,他们更类似于家生子,只是地位要高一些罢了。
谢平渊却好似没发觉这话里的语病,还点点头道:“韶儿的婚事不能交给你母亲办,她那人糊涂,你在外走动时留个意,寻那品相才学好的,我这边也相看着,随韶儿喜欢谁。”
谢远臣顿了顿,心里有些纳闷,从前并没见父亲这么好说话。
把那两张纸丢到一边,谢平渊抬手研墨,谢远臣见状,微微上前一步,接手了砚台,替父亲磨起墨来。
“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我听李祭酒说你在国子监成绩不错,就是不太合群,是这样吗?”谢平渊仿佛闲话家常的说道。
谢远臣磨着墨,头也未曾抬,“人生在世,三两知交足矣,我不想和那些人喝酒赌钱逛窑子,烦得很。”
“三两知交足矣……”谢平渊弯了弯嘴角,“我当年来长安的时候和你一般大,也是这么想的。”
谢远臣顿了顿,手下的力道重了些,磨出的墨愈发浓郁。